“睡了？”
奕珩轻轻带上门，正欲回房休息，院子里忽然响起说话声。他诧异地看了眼，只见寂静庭院中，南卿正闲坐石桌旁。
这个人，不休息的吗？
确认了屋里没有动静，他放轻了脚步过去，潇洒一撩袍子，与他一同坐在这里。
“睡下了。”
“嗯。”
“你之前说，等她伤一好，就带她走，可是真的？”
南卿奇怪地看着他，反问道，“怎么，殿下舍不得？”
“呵呵呵，只是关心一下······”他讪讪一笑，补充着说，“只是你这样未免不尽人意了些，她伤在内里，需要静养、恢复元气，没个一年半载，怎么能好？”
“这个殿下就无需担心了，我的徒儿，我自会照顾。”
“不行，我不允许她有差池——怎么说也是我宫里的人，要是让外人知道我这样对她，我的面子该往哪儿放？”
见他脸上有戏谑之色，奕珩立马义正言辞，端正了身态。生怕他有半分怀疑。
“怎么，那日还说要迎娶她，如今胆子变得这样小。”
“······此话何意。”
他话中有话，眼底的幽暗教人难寻，奕珩只是这样看着他，却觉得捉摸不透。
“殿下，难道就不想帮她扳回一局么。”
南卿兀自斟了杯酒，笑着递给他。
酒波晃荡，映出了天上月，奕珩却不接过。
一场大雨，洗尽铅华，深吸一口到肺里，连空气都是清爽的，今夜明月清风，空中高悬玉盘。他在南卿眼里看到了更多的可能。
“要说你那徒弟，一个人又蠢又笨，这难道不是你教导无方的结果？你对此，又有何打算。”
“非我无能，不能帮她。只是初来乍到，对这皇朝、这京城，都不甚了解。若是能得殿下助力，岂不是扶摇直上九万里？什么事不是水到渠成。”
看他沉默无言，南卿忽然叹了口气，“也罢，我这徒儿，许是生来就不该入世。好端端来一趟，却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也许带她回去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最后能为她做的······”
南卿神色萧索，像做出了什么决定般。奕珩却拉住了他缩回的手，一把夺过他的酒杯。
酒水晃了些出来，一双眼紧锁住南卿的表情，不错过一丝一毫。
“你在利用我。”
“愿者上钩而已。”
面对奕珩这个阴晴不定的人，南卿自始至终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就是吃定了在对缃帙的事情上，他不会置之度外。
在他的注视下，奕珩仰头喝下了那杯酒，算是同意了这个提议，“你想我怎么帮？”
“如果是让君氏在世上消失呢······”
秀气的脸上是充满深意的笑意，此刻的南卿俨然一个暗夜的妖孽。一身紫袍在月色下透着迷离与距离。
奕珩盯着他几瞬，忽地笑出声来。两人似在暗中达成了某种约定，彼此笑而不语。
*
月牙在天空一点点褪去，东方升起了朔阳。
在皇城的后山上，两人在山尖比肩而立。
山顶上已有积雪堆砌，迎着阳光，蜜儿的侧影似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她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为何来这里？”
“我总觉得，陵妍就在那里。”
他直视着下面巍峨皇宫，在高山之上，一眼便可望见整个皇图。
昨晚他们成功逃出了厉血堂，没有回去而是来了这里，最接近皇宫的地方。在天牢救缃帙的那一晚，出现在那里的人，他如何都不能忘掉。
“所以，你想？”
陵章回头，在她面前难得正经了一回，“我以为没有看错，无论如何，也想证实一下。”
“可——”
“她不打一声招呼便走了，直觉告诉我，这并非寻常之事。何况她是我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我不能放弃寻找她。”
“兴许南卿也可以一起找？”
蜜儿试探地问了一句，果然看见他的脸沉了下来。他们师徒的关系，因为之前南卿的不告而别，变得有些僵了。上回南卿来找她时，她便发现了。
“我不想强人所难，叫上你一起也只是想把妹妹找回来。若是你因为师父——”
“我可没说不答应，”蜜儿轻哼了一声，“江湖义气，我还是有的！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哈哈哈，本来以为你个恶婆娘不会······咳咳，如此甚好，甚好。”
在蜜儿动手的前一刻他果断改了态度，脑子飞快运转，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熟悉皇宫吗？”
“没去过。”
“······”
“你这什么眼神？没去过可不代表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蜜儿娇俏一笑，骄傲道，“也不看姐姐我是做什么的——”
“可不就是花满楼当家‘花魁’吗？”
“我现在还是可以反悔的。”
“别，！姐！我叫你声姐。您接着说！”
生怕她一个不答应，陵章立马狗腿了起来。见此，她不屑地瞥他一眼，继续说道，“朝里有权有势的大臣们，我接触得也不少。早先有人为了成为我座上宾，可是赠了我一副锦绣皇城图。那上面，皇宫的每一座宫殿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若是能为我们所用，找个人不成问题。”
“地图？”
陵章想了想，忽然抓住一个重点，“你的座上宾很多？”
“那当然，也不看看姐姐是谁。”
蜜儿抚过云鬓，眼里都是自信。
他嘴角一撇，“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花满楼都倒闭了，纵使你再引以为豪，也回不去了。”
“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再怎么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难免会有再开张的一天！”
“算了吧，花无百日红。”
陵章说着就走了，沿着下山的地方，他打算先去摸摸地形，晚上再作行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花无百日红，你是说我老吗？你站住，你个死小孩！”
尖细的女声在山间回响，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就像是孩子闯了祸，当娘的拿棍子在追，场面一度非常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