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帙打住!”
陵章忽然推门出来,叫住了她。
“你又有什么幺蛾子?”
缃帙奇怪地看着他,似乎她昏迷这段时间以来,他还是一样地没长大。
“你都说了她是师父的人,怎么还这么客气?”
“此话何意?”
缃帙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来回,蜜儿似乎知道他小孩子的脾性,并不见怒色。
“你想想,她是师父的手下,那就是跟我们一个等级的,同门也不过如此,既然这样,也没必要太拘束了。”
“怎么,你小子还准备叫我声师姐?”
“师姐谈不上,师婆倒可以考虑考虑。”
“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怕是还没尝够老娘拳脚的厉害!”
“你看,你自己都承认自己老,我有什么办法?”
眼看两人这么快就掐上架,缃帙表示她也无能无力。索性把地方留给二人,自己进了屋去。不料奕珩却叫住了她。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奕珩看了看那边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回想起从京城回来路上听到的传闻,他一时显得迟疑。
不过缃帙却突然想起来一事,“对了,陵章说曾经在宫中见到过陵妍,虽不知是不是看花眼,可这也是个不能错过的机会。我想,若是你不介意,是否能······”
“这事他之前说过,不过之前一直担忧你的伤势,没有去查。你放心,我会让贺楠他们去查明的。”
虽只是一语带过,不过缃帙知道,对于奕珩来说,这句话就够了。
“好,那便拜托你了。你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我,”
廊前夜灯昏暗,她的容颜在光下透着朦胧。明丽的玉颜,含情的眸光,让人只想单一的占有。奕珩抿了抿唇,黑眸一眨,“只是想嘱咐你一句,冬夜风寒,勿要着凉。”
“嗯,我知道,你也是。”
缃帙微笑着,合上了门。
奕珩在门口站了片刻,默默地离开了。
回到房间,他先是手书了一页。墨迹未干,上面字迹苍劲有力:寻回,遵卿一席话。
他走到窗台边,拿出了鸣镝,将书纸绑好后,射出了一支。短暂的一声清啸之音划过天际,随即万籁俱寂,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般。
他的身影静静立在窗台边,深沉静默。
回来的路上,他从行人的口中听到了一种说辞。君璟欲与夫人和离,据说休书都已经下了。当日月婵湲便被赶回了府,月府被封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
这事听来虽然有些荒唐,不过谣言的来源并不是毫无根据。
那夜他们在君府带走缃帙时,就说过务必让他解决此事。虽不知君璟内心是如何打算的,但就他休了月婵湲这件事,他倒是挺满意的。想来这桩婚事是父皇御赐的,他敢这样做,也不得不让人佩服。
不过这可远远抵不上他对缃帙造成的伤害。相信南卿也听说了此事,就不知,接下来他会怎么做呢?
今夜无风无月亦无星,漆黑的天幕下鲜能见到光明。奕珩在窗边伫立了许久,长睫掩住了内里的锋芒,没人知晓他到底在想什么······
*
“啪!”
御案上的奏折、文房四宝悉数被扫到了地上,一时间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
苏明听到这声,立马吓得跪了下来。
“皇上,皇上息怒!”
“此事为何现在才报上来!”
“回皇上,之前都以为是坊间传言,没敢上报。怎知,怎知君尚书他······”
“此事关乎国体,焉能儿戏?去传!立刻传君璟觐见!”
“皇上,您忘了,国师还在门外候着。”
闻言,奕羽的火气稍微小了点,不过他皱起的眉宇说明了他正压抑着怒火。
“今日见国师的事便免了,朕现在只想听听君璟怎么说。”
“皇上还是先听臣几句,再决定要不要找君尚书兴师问罪的好。”
语音未落,南卿踱步进了大殿。苏明识趣地退下了,带走了殿内一众宫人。
奕羽见到他不请自来,微有些不悦,“国师这是有何要事?”
“没得皇上的允准就上殿,臣知罪。”
“朕不怪你,有什么话就说罢。”
他整了整衣冠,回到龙椅上坐好。南卿笑意盈盈,模样甚为闲适。
“相信皇上已经听闻了君尚书的事。”
听此,奕羽坐直了身体,话语含着迫切,“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恐怕要令皇上失望了,事实却如传闻那般,君尚书下了休书给月府。”
“什么!果真?”
南卿颔首,知道奕羽心中想的是什么,他娓娓道来,“皇上不必忧虑,也不必烦恼,依臣看,君尚书此举虽然是对皇室的不敬,不过也不失为一件利及皇上的事。”
“利?国师怎会这样想。当初便是朕御赐的一桩婚事,现在他此举不是抗旨不尊,公然忤逆了朕?”
“皇上且听臣仔细道来。当时皇上赐官君尚书以一品大员之职,又为君氏跟月家赐秦晋之好,此乃京中一大美事,为百姓所乐道。君尚书入主朝廷,表面看来是皇上拉拢了人才,皇上也得了丰厚的资源,”
听到这里,奕羽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他的小九九被这样拆穿,未免有些不得体。
南卿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自觉一笑,接着很快带过,“可此举对于皇室来说,却是个慢性的‘毒药’。”
“国师何出此言?”
“皇上可以这样想,君氏跟月家的商业资源,一时来看,是进了国库之中。可是长此以往,两家定会不断地往朝廷输送人才。
臣斗胆一句,国库的所有金银恐怕不及两家的资产。兴许目前看来是皇上受益,可十年、二十年后,两家的资产跟人才未免不会垄断整个明安大陆。官官相护,党同伐异,这对于任何一个皇室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罢······”
南卿的声音低了下来,他不经意地瞥了皇位上的人一眼,奕羽的脸上都是凝重。
“早先,你说的这些朕也预料过,只是朕也是无奈而为之啊······”
说着,他似陷入了追忆,神情有一瞬的怅惘。日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拖长了光晕,斜打在他脸上。南卿这才看清他不同以往的一面。已是老矣,白发难掩,目光也不复清明。
“祖上光荫,到朕这一代已是人丁稀少。后宫女子多积恨,私下层层构陷、步步惊心。在名利角逐下的牺牲品,往往是那些尚在襁褓中,未曾谋世的、朕可怜的孩子·······在他们中,能活下来、且成年的不过才这两子,便是岚儿跟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