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被拉回了神智,元墨顿时弯唇看着院中之人笑了起来,那双灰暗的双眸在一瞬间染上亮光。
这还是数日以来,玉先生同素衣第一次见元墨笑得这般开心,似乎一瞬间回到了从前。
只是下一秒,看着元墨踉跄着奔向魏疏,没有丝毫犹豫扑进魏疏怀抱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在原地,魏疏更是当场石化,根本反应不过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整个院子里只有元墨带着一丝眷恋,又满是温柔的声音回响。
“魏哥哥,墨儿等了你好久,你终于回来了!”
待反应过来,素衣纠结着是否要上前将自家小姐从二叔怀中拉出来。那边玉先生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满心挣扎,恨不得将自己双眼毁去,才好免了看着眼前场景,心中生出的无尽苦楚。
他只知道元墨喜欢魏青,没有想到,元墨同魏疏之间的关系,也这般的亲密。
只是,魏哥哥……这般亲昵的称呼,并非一般关系便会喊出来的,难不成元墨心中所念之人,其实是魏疏?
玉先生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魏疏也因元墨这一举动惊在原地,但当心心念念的元墨扑进他怀中的时候,喜悦只存在了一秒,下一瞬间,他心中却莫名生出一股子的不安来。
元墨这般在自个儿闺房之中都行事得体之人,如何会当着旁人的面同他这般热络?况且,除了自家大哥之外,魏青还从未见过元墨待谁如此。
美人在怀,纵使这抹温柔与热烈是他心中所求,但到底是行兵打仗之人,比旁人多了一丝沉稳和冷静,眼下自然也能察觉事情异样。
魏疏将元墨揽着自己腰际的双手拿下,只是触及手中温软,他又不舍放开,只牵着她双手,看着她双眸。
“方才,你唤我什么?”
魏哥哥……这个称呼,他似乎在何处听过,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这般的不安。
见他这般问,元墨眨了眨双眸,双颊浮上一抹红云。
“幼时叫得习惯了,如今也难改过口来,相公莫怪……”
说罢看了看一旁的玉先生和素衣,面上的红晕更甚,急忙俯首收回眼眸,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羞涩。
她低了眉眼,自然没看见再次愣在原地的众人。
素衣惊讶得半张了嘴,愣愣抬手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感觉到生生疼意,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听到的“相公”二字,只觉是自己出了幻听。
玉先生则是满脸震惊的看向魏疏,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和话语是自己亲耳所听,亲眼所见!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魏疏的心从一开始的欢喜激动,至此已然生出些恐惧来,连面上都带着一丝丝的沉冷。
他突然抬手握住元墨的肩膀,逼着她双眸正对着他的。
“元墨,你看着我,我是谁?”
看着元墨那双小鹿一般灵动闪烁的目光,他的心止不住的颤抖。
元墨似是有些奇怪他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见他面色也有些奇怪,便也微微收敛笑意,很是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你是墨儿的夫君!魏青哥哥,墨儿知道方才唤错了,也是一时口误,夫君莫要生气好不好?”
元墨甚少露出这般小孩子气的撒娇模样,也只会在魏青面前才如此。
魏疏脑海之中一片空白,那边素衣愣愣,双眼迷茫,玉先生的双眸从魏疏身上转到元墨身上,惊讶之余渐渐苍白了脸色。
纵使魏疏满身伤痕、满头尘灰,但连他一个没见过魏青几次的人都能认出二人的并非同一人,大小姐将魏青放在心尖上,又怎么可能会将人认错?
脑海空白之中似乎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魏疏盯着元墨,声音之中都染上一次颤意。
“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他只希望方才所闻,是他的幻听。
只是那边元墨见他又问了一次,更是认真回答出的答案,让他再没办法说出一句话。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你叫魏青,魏阙之高的魏,丹青作画的青啊。”
魏疏缓缓松开放在元墨肩胛上的双手,身子轻微的颤抖并非叫人察觉。
魏青……
一见他便羞红脸颊,一见他便亲昵的唤魏哥哥,在元墨的一生中,只有一个男子得她如此温柔相待,那便是魏青,不是魏疏。
“立刻去传大夫!若是丞相大人回来,请丞相大人一同过来!”
玉先生沉沉开了口,那边的素衣还未反应过来,听到玉先生的话,只能愣愣应了一声,下意识的往外跑去。
元墨自然也听到了玉先生的话,有些疑惑为何突然要找大夫,看向魏疏,这才惊觉魏疏一身的伤,手腕上还有伤口未曾结痂,渗出丝丝血珠。
“啊!魏青哥哥,怎么会这样!?”
想念了那么久的人归家,她比谁都高兴,这心中也激动,一时间竟然没有看见心中所念之人一身的累累伤痕。
元仲来的时候,魏疏已经不在元墨院中。元墨本是不让魏疏离开的,只是闻讯而来的管家说大夫已经来了,先带魏疏过去医治伤势,她这才愿意放人。
眼下元墨正满脸愁思的倚在那处,听见脚步声急忙转过头来,见是自家父亲,有些惊讶又有些失望,可见她在此处等的人并非是元仲。
“父亲。”
她起身屈膝行礼,如同往日一般,没有半点的异样。
只是元仲眉头紧皱,身边站着的是匆匆去寻他的素衣,显然这一路上素衣已将元墨将人认错之事原模原样告知元仲了。
“你身子不好,便不必拘于这些虚礼了。”
元仲同她摆了摆手,眸光似是无意的落在元墨身上,却看不出她同平日有半点的不同,只是素衣说的事情,当时院中不少人都看见了,也不会有假。
“今日有人来探望过你?”
元仲半是试探的开了口。
提起这个,元墨面上愁思更甚,叹息着同元仲点了点头。
“是魏青哥哥回来了。想来此次西地之行太过艰险,魏青哥哥一身的伤势,眼下正在萧叔那处让大夫治伤,也不知情况如何了,父亲可是听闻此事才匆匆赶回来的?”
见元仲呼吸稍有些急促,脚步声也比平日急了些,元墨便知父亲是匆匆而来的。
听着元墨一口一个魏青哥哥,元仲的心也跟着慢慢紧了起来。
魏青……那个早就不知下落之人,怎么还有脸回京都来?从西地带着一身军功回来的,分明是魏家那个二儿子魏疏!
低了低眉眼,元仲同她随意点了点头,也算是给了个回应,罢了便向着身后一路跟着过来的大夫招了招手。
“劳烦先生帮墨儿再把把脉。”
人到大限将至的时候,总是要糊涂一段时日,难不成墨儿……
心中苦涩,但大夫还没说话,元仲也不愿往过坏的地方想,只让大夫先替元墨把脉。
幸而这大夫日日都来给元墨看病,元墨也不奇怪,只觉同平日一般的号号脉罢了,并没有推脱,这心里念的还是她的魏青哥哥。
房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屏息,生怕呼吸声大了会影响到大夫为大小姐诊断病情。看着大夫从满脸惊讶到面色凝重,元仲的心也是提着难以放下。
半响,大夫将手指从素白的绣帕上拿起,元墨也收回手腕。众人都看向那大夫,才等着大夫给个说法,一阵脚步声传来,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元墨满脸心疼的跑上前去,代替萧叔搀扶住简单处理过身上伤势的魏疏。
“魏青哥哥怎么出来了!?小心伤口碰到!”
此时的魏疏似是已经梳洗整理过,发髻高束,一身锦衣华服。俊俏的脸上没有一丝泥灰,连那一抹青红伤势都更显得他有些放荡不羁,似乎又变回了当年京都城里那个逍遥自在的魏家二少。
若说方才魏疏蓬头垢面让元墨看走了眼,那现如今梳洗过后,任谁都不可能再将魏疏同魏青认错,可元墨还是依旧对着魏疏,言语温柔的唤着魏青哥哥……
元仲的面色在魏疏出现的一瞬间便变得很是暗沉,他盯着魏疏,那眸光叫人看着都心生恐慌。眼下这房中,所有人都能看出元仲对魏疏的敌意,只有元墨毫无察觉,她一颗心都在身边之人身上,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
众人正担心着老爷会当着大小姐的面将魏疏赶出去的时候,元仲收回了眸光,没有再多看魏疏一眼,带着大夫便出了屋子。
“岚先生,小女的病情如何?可是又有什么变故,还是、还是更加严重了?岚先生只管说,老夫承受得住。”
眼下元仲已经做好听到元墨病情加重的准备。
近日元墨的病都是这位岚先生在医治,虽依旧不见好,但至少没有再更加严重,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元仲也只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元仲如此说,岚先生急忙同元仲摆了摆手。
“丞相言重了,大小姐的病不但没有严重,反倒比先前的状况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