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靴,林佳期才抬眸,泪眼婆娑地抬眸看去——
他深不见底的黑眸紧迫的盯着自己,森冷得让人发寒。
林佳期下意识地往后面的墙壁上再度靠了靠,嗫嚅着,“是我的错,我会负全责。”
“……”
纪南城一怔。
他以为凭林佳期的性子,她会辩解,会推卸,会拒不认错。
所以在接到医院的电话之后,他忍着一腔怒火飞速赶来这边,这些火如果不出意外,会全部撒到她身上。甚至……
他甚至曾经想过,如果沈碧池有事,那么就让她林佳期陪葬!
他会亲手,掐死她!
可是,现在看着她一脸惶然,像受了惊吓的样子,他注意到她一侧的脸有清晰的巴掌印,整个人看起来无助又凄然,他心里的怒气竟然消了几分。
那些责骂的话,也被她眸子里的泪水消弭无形,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过了许久,他听见自己面无表情地开口,“先起来再说吧。”
然后又看向一侧的纪锦西,“锦西,你先回去。”
“……哥!”
纪锦西恨恨地地看向林佳期“你不走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还嫌伯父伯母不够烦吗?”
“她哪里都不许去,只能在这里。你先走!”纪南城冷冷地开口。
“……”
长兄如父,虽说纪南城平日里和自己的妹妹也没个正形,可他严厉的时候也是会让她害怕的,甚至比爸爸和爷爷发怒的时候,还要让人心惊胆寒。
纪锦西不敢再违拗他,瞪了一眼林佳期之后,她便匆匆离去。
林佳期双手抓住一旁的座椅起身,双腿麻痛得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她抖如枯风落叶,唇瓣上已经冻得没一丝血色。
纪南城眯了眯眸子,这才发现,她衣服那里湿了一大片,黏在她雪白的脖颈下,看起来让人十分地不舒服。
他有些烦躁地看着她胸口的水渍,“你这里怎么回事?”
林佳期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胸口些香槟还没有干,她勉强打起精神,正要回答,可病房的门这次被吱呀一声拉开。
张秀芳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脸上再也不复平静,她狠狠冲向林佳期,在一瞬间,拽住她的头,抬手用尽全力地甩了两巴掌——
“是你害的碧池?!”
“……”
林佳期被打得头晕眼花,体力更加不支。她连忙扶住身后的墙壁,忍住嘴里的血腥味,瑟缩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是我,对不起……”
“伯母,”纪南城眉头深深蹙起,看到林佳期脸颊上的红痕,他的目光几不可见地沉了沉,语气淡淡道,“我会好好说她的,您先去陪着碧池吧。”
心里,有些微微的不快。
这些不快从何而来,他没时间去细想。
林佳期说到底也是他纪南城的妻子,他跟她之间的恩怨,那是他们的事,既然挂了他妻子的名,他也不能看着她再挨打。
“说?!”
张秀芬冷笑一声,“碧池躺在里面受苦,你只是说说她就够了?!”
说罢一个扬手,眼看又要往林佳期脸上招呼过去——
可手,却在半空中,被纪南城抓住,“伯母,出过气了,就够了。她已经知道教训了。”
男女力量悬殊,张秀芬自知不是纪南城的对手,可见他有心护着林佳期,心里到底意难平,虽然女儿已经无大碍了,可嘴里却也止不住刻薄道,“却道故人心易变,看来我们女儿在你心里,也不过尔尔!”
纪南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眸潭之中,寒冰乍现。
林佳期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缩了缩,心里渐渐生出一丝感激。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这样的维护,也能让她心里生出暖意来……
可张秀芬却却眼含泪光看着纪南城,满脸心痛又心寒的样子,指着林佳期,“这才几天,你娶了这个女人立马就忘了吗!你忘了她是怎么害死碧莲的,现在她又害得我的碧池受苦,都是这个女人,你还护着她,你对得起我们碧莲吗?她要是知道你已经忘了她,还护着害死她的女人,她在天堂也会伤心的!”
纪南城站着听她数落,一句话未说,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林佳期感觉到他周身都散发着令人止不住的寒意,仿佛下一秒她就要被冻死。
沈碧莲是他不能碰的禁忌,她看着他渐渐握紧的拳头,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掐死她替他心爱的女人偿命?
她不自觉地就后退了几步……
张秀芬说着,目光似淬了毒的箭矢,堪堪地朝林佳期射来,话语,也更加怨毒——
“婊。子生的女儿,果然也是婊。子!”
此话一出,寂静的走廊,瞬间更加寂静了……
林佳期愣怔了一秒,在纪南城反应过来之前,猛地绕过他,疾风一样地出手,啪地一巴掌,狠狠扇到张秀芬脸上——
“你搞清楚,你女儿才是第三者,她才是婊。子!不要把脏水都往别人身上泼!”
气势是从未有过的凌厉,让其余二人都愣了愣。
张秀芬被打傻了,纪南城回神,立刻冲了过去,把林佳期一把推开,“你发什么邪疯!”
男人的力道惊人,此刻又没了收放,林佳期被他这样一推,整个身子瞬间不受控地朝前摔去,前额啪地一声撞到病房的玻璃幕墙上——
“啊——”
她本能地尖叫一声,剧痛迅速蔓延到每一寸神经,有猩红的液体,开始从额角渗出……,流进她的眼睛……
纪南城完全没料到会如此,可他也只是转身看了她一眼,眸色转深,皱了下眉头,继而又转身扶着张秀芬坐下。
林佳期抬头,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头上的伤口,另一只手胡乱擦了一把自己糊掉的眼睛,虚弱地开口,“纪南城……,一报还一报,这下,我不欠你的沈小姐什么了吧?”
“……”
她的话像一根根细刺,挑得他莫名烦躁起来。
她的伤看起来实在有些狼狈,他深深蹙眉,安抚好了沈母,才走向她,淡漠道,“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医生。”
林佳期苦笑一下,却没有拒绝。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可病房内,却有一声虚弱的声音传来——
“南城哥,你在外面吗?南城哥……”
“是碧池!她醒了!”张秀芬对林佳期的伤视而不见,立刻抓住纪南城的手,“南城,她要见你!跟我走!”
“……我一会儿再来。”
“……南城!你忍心再刺激她吗?你忘了医生说碧池的心脏……”
心脏……
纪南城的脚步倏然顿住。
他侧脸,神色复杂地看着林佳期,“你自己先去包扎一下。”
林佳期咬唇,却没有如往常那般,更不若他了解的那样甩开他的手,而是直接握住他的大掌,“我要你陪我去!”
他愕然地看着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林佳期,你怎么……”
怎么跟平时的她,那么不一样?
林佳期抚了抚额头,“我头碰了,我老公陪我去包扎,有什么不妥吗?!我也需要你!”
“南城!”张秀芬一把抓住纪南城的手,跟林佳期形成拉锯状态,“碧池在叫你!她不能受刺激!”
两个女人,谁都不肯放!
一个为了女儿。
而另一个,是为了什么?只怕此刻,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吧!
纪南城看着两边的手,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