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的早晨。
林佳期的轮椅转入厨房,今早却什么早餐也没有,蒋妈妈忘了做早餐了吗?
蒋妈妈回头对她一笑,“姑爷说了,今早带你出去吃。”
可是姑爷人呢?此刻正站在门口和隔壁的吴潮说话呢,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吴潮也笑容满面的,只是一回头,看到她的时候,笑容很是勉强……
纪南城也回过头来,一见她,笑容更是满溢,夸张地冲她喊道,“宝宝!怎么不叫我!”
“……”又来了……一声宝宝叫得她一身鸡皮疙瘩直掉,回头看蒋妈妈,脸上笑成一朵花,再看吴潮,目瞪口呆,嘴张得可以塞进一只鸡蛋,店里几个小姑娘顾客则窃窃私语……
而眼前这个罪魁祸首呢!
一脸恶心死人的笑容也就算了,这是什么着装?运动长裤,紧身运动背心,将他完美的身材展现无遗,两臂、胸膛,肌肉的线条恰到好处,既凸显了男性的阳刚之力,又不至于像肌肉男那么魁梧,他就这么站在门口,是在秀身材呢?还是招揽生意呢?难怪店里一大早的就多了几个小姑娘顾客,来往还不断有人往这边瞟……
等等!他这脖子上……
她瞪着他,他这是故意的吧?不会还是蓄谋的吧?
“去把衣服穿上!”她沉着脸说。
“啊?”他故意装傻。
她的目光便紧盯着他脖子上那几个红印。
他了然一笑,摸了摸,去换衣服,走到一半忽然又折回来,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我没说是你咬的,我说是蚊子咬的……”
他竟然还主动说!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蚊子咬的是这样的?还专咬脖子?!
她扬起脸来,微笑,“好,从此以后,你亲蚊子。”
“……我马上去换。”他飞快进了里间。
“嗨,佳期,早上好。”吴潮笑着跟她打招呼。
“你好。”她微微一笑。
“昨晚真是谢谢你和蒋妈妈了,不然我那账目真是一团糟。”吴潮带来一篮新鲜的葡萄,之前给了纪南城,此刻搁在收银台上。
“不用,不过,你自己如果不精通账目,可以请个人管账的。”林佳期昨晚练习完走路,吴潮就来了,拿着一本帐,愁眉苦脸地说账目对不上。
他一个小客栈,没想到账真是乱得一塌糊涂,她不是专业财会,和蒋妈妈一起给他理了好久才理清。
吴潮笑笑,换了话题,“佳期,你要举行婚礼了?恭喜啊!”
婚!礼!为什么她没听说过?
想着刚才某人在店门的样子,她一切都明白了……
“宝宝!”身后再度响起某人腻人的声音。
她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扯出一个笑容来,当他俯下身来,在她侧脸上亲了亲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店里店外诸多的目光,热/辣辣的,刺得她全身发烫……
“呵呵,我先回客栈去了,佳期,你们的婚礼我一定参加。”吴潮尴尬地说,而后,回了自己客栈。
“宝宝,走,我们出去吃早餐去!我背你!”他驾着她的胳膊,要将她扶上自己的背。
她声音略沉,“好好说话行吗?纪南城?”
“……”他呵呵一笑,恢复了正常,“佳期,出去吃早餐吧。”
“婚礼是怎么回事?”她蹙着眉问。
“婚礼……”他支吾着,“当然是我们的婚礼,就这个周末举行,你放心吧,一切我来安排,你就乖乖等着我来迎娶你就好了。”
“谁决定的?谁做的主?”她双目圆睁,瞪着他。
“我……当然是我……顺便替你做了主……”他有些底气不足,“你看到我车上那个红盒子了没有?那是礼服,我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岳父他们也会过来,还会有客人从云城来。”
“爸爸?”
“对。”他点头。
林佳期想起远在云城的亲人,眼中不自觉蓄满了泪水,颤声问道,“爸爸他……知道了?”
纪南城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再度点头,“我一直跟岳父有联系。”
他简单的一句话,她便已经明了,“爸爸……是不是怪我了?”怪她明明还活在这世上,却一声不吭,让亲人伤心。
纪南城在她面前蹲下,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发,摇头,“爸爸知道你受了那么多苦,他只有心疼,怎么会怪你。”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一直以来,她都不敢去想云城的人和事,一直都在刻意回避这些问题,可不代表她心中是不在乎的,这会儿听纪南城这么一说,愈加觉得难受,之前她一直忍着不去想不去问。
现在这个话题一打开,她迫不及待地问他,“爸爸他们都还好吗?”
“爸爸他,离婚了。”
林佳期怔了怔,良久地沉默后,她忽然抬起头,像是总结陈词一样,冲着他说了句,“爸爸最爱的,始终都是妈妈。”
他笑了笑,再度摸了摸她的头,却是将话题绕回到了结婚的事情上,“爸爸……要来喝你的茶……”
纪建林也要来?这是想要推托也推不掉了!可是并没有周琴是吗?那之前发生的这么多事,纪建林和他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如果知道,会这么风平浪静?如果不知道,为什么周琴不来?她盯着他,“你说你把云城的事都处理好了是吗?”
“是……当然是……”这点,他可以斩钉截铁地保证。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处理的……”她眼中浮现出忧思,“可是,你太莽撞了,婚礼至少要跟我商量一下,我希望,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佳期,我本来昨晚要跟你说的,可是没找到机会。现在,街坊邻居都知道了,顾言泽他们专程要赶来,还有岳父、我爸……这还怎么回旋?”
“街坊邻居?”她双眉皱得更紧,“所有?”
“……主要就是……吴潮……”,没经过她的同意,他还不至于闹这么大动静,万一不成,他的脸不要也罢,她的脸面可是要顾及的……
林佳期终于明白,松了口气,“所以说,这是你用来膈应吴潮的法子?”包括他那甜死人的“宝宝”和他脖子上炫耀的红印……
“也没有……我是真的准备好了跟你举行婚礼,我要合理合法地住进这个家。”他强有力地指着她的小店,掷地有声。
这一次的争吵,没有结果。
后来他背着她出去吃早餐,弃了轮椅。
没有再将她圈在小店狭窄的空间里,而是扶着她在小桥流水间行走,待她走累了,他重又将她背起来。
如此反复。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
在他看来,一切都已水到渠成,坚持是他唯一的决定,不管她现在还在顾虑着什么!他知她不会主动说,他也不打算逼着她说,唯一要逼的,就是这个婚礼!
他现在也摸出些门道来了,对这个女人,必要的时候就完全不需让着敬着,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至于她的想法,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去摸索。
而她,也始终沉默。
无论她遭遇过什么,她始终想要给他最完美的世界,就如他送给她的水晶玻璃球,没有一丝裂缝,唯恐一裂,所有的美景便付诸一流……
无论经历如何让人一步步改变,但她是林佳期,这在本质上是改变不了的……
所以,她只能忐忑地沉默着,等待每一个下一秒的到来。
虽然彼此沉默,可生活的每一道程序却没有耽搁。他给她按摩,陪着她行走,傍晚出去接杜老先生来给她针灸,再送老先生回去,她则在家里泡药水澡……
蒋妈妈已经知道他们就要举行婚礼的消息,喜极,原要给她做嫁衣,但纪南城已有准备,而且时间也来不及,只好作罢。
似乎,所有人都在为这个婚礼高兴,唯有林佳期,笑容始终勉强。
周末,如此迅速地来到了……
前一晚,他没有在店里住,按照婚礼的习俗,他的确不该和她一起留宿,可是,他却留下了一套衣服,用红色礼盒装了,就是他新车后座上那个盒子。
临走前,他亲手给她沐浴,泡了药澡,亲手将她抱上、床,并俯下身来亲吻她的额头,“老婆,明早见,今晚做个好梦。”
他身上淡淡的,也混了药香,俯身下来的时候,她身体微微颤抖,明天,会是怎样的景象?
并没有太多的缠绵呢哝,他便起身离开了。
这几天,他们一直是这样,他根本不和她说多话,仿似料定她下一句会说什么一般,既然皆是他不想听的废话,不如不说。
而她,原本就不想说,所以更沉默了……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似乎笃定明天一定能娶到她一样,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忽然有了一种宿命感,宿命如此,她不能行走,就像一颗理了树的果子,唯能等他来捡。
他离开后不久,蒋妈妈去悄悄进来了,问她,“佳期,可睡了?”
“没有,干妈。”她轻道。
蒋妈妈便进来了,坐在了床边。
林佳期往一侧挪了挪,给她让了点位置。
蒋妈妈微笑着,拢她的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真好,佳期,今晚本来应该是你妈妈来和你说说话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