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黄芩、砂仁、桑寄生……”简严将图片发给医生后,读出了医生回他的消息内容,末了,咽了咽唾液,有些困难地看向萧祁炎。
萧祁炎眉梢微扬,“直说。”
“这是安胎的药。”
男人捏着钢笔的骨节微顿,他瞳仁微缩,望向简严,嗓音冗长,“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万遍都是一样的结果。
简严拉开萧祁炎对面的座椅坐下,“三哥,你和她没做措施?”
她居然怀孕了。
难怪会跑了。
只是,她竟然连仇都不报了,也要生下孩子?
萧祁炎眸子讳莫如深,“走。”
“去哪儿,三哥?”
当然是去见晚流宇,看她究竟要搞什么花样。
晚流宇以为喝顿汤就可以走人了,结果喝完刚起身,就被萧祁炎俩人给堵了个严实。
他是个会看人脸色的,见对方来者不善,很快猜到是红姨出卖了自己,连忙跪地求饶,“老板饶命啊,不关我的事,都是晚夏那女人让我这么做的,求求你绕过我。”
皮鞋抵在他额头,强迫他抬起头来。
晚流宇对上男人那双冷若冰霜的黑眸,浑身打了个冷颤,就听男人声音宛若无数只手从黑暗中衍生出来般,令人惊悚不已,“她只来找过你?”
晚流宇有所迟疑。
正是这几秒的停顿功夫,简严笑道:“你可要想好了,据实回答,否则我三哥这脾气,这地位,弄死你这样的人,跟捏死只蚂蚁样容易。”
晚流宇吓得胆都快没了,哪敢藏着掖着?连忙全盘托出。
“就她一个人来找的我。”
萧祁炎:“要你做什么。”
“她,她。”晚流宇迟疑了下,才继续道:“她怀孕的事让我保密。”
“是吗?为什么保密。”
“她想生下来。”
“又为什么生下来。”
晚流宇再次不停地朝萧祁炎磕头,“老板,这都是晚夏的意思,跟我没干系啊,全都是她一手策划的,她想生下孩子,威胁你,利用孩子在萧家占一席位置,她过腻了以前的苦日子,想稳定现在的地位才这么做的。”
简严啧啧摇头,“跟你没干系?你不是想捞点好处,会帮她?唬谁呢。”
晚流宇额头都磕破皮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老板给我个机会,求求老板给我个机会!”
简严看向萧祁炎,才发现自家三哥在琢磨着什么,“三哥,想什么呢。”
萧祁炎收敛了视线,“没什么。”
“那这人怎么处置?”
萧祁炎拧眉,瞥了眼对方裤兜里溢出的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大约是晚流宇刚才动作弧度太大,漏出来的。
晚流宇顺着萧祁炎的视线望去,心里疙瘩了下,连忙手忙脚乱的想要去遮掩,就连一旁观戏的红姨似乎想到了什么,再联系到晚流宇的反常,她脸色也微变。
红姨心底将晚流宇骂了八百遍,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道:“老板,既然已经问清楚了,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把他带下去了,小夏那边和他约好了时间,这么长时间没见人,估计会起疑心。”
“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到你来做主了,红姨。”萧祁炎眸光凌厉。
红姨骇得垂眸,不敢多言半句。
萧祁炎视线再度落在剩余的白色粉末上,“我问你,那是什么。”
这话是对晚流宇说的。
想着萧祁炎还要为自己这侄儿左右不满地找坟地,多少是看在晚夏面子上,对这个侄儿有些在意的。
晚流宇心底更没底了。
“不说?”萧祁炎嘴角勾起冷漠的弧度,“老六。”
“三哥。”
“把这粉末带回去鉴赏。”
萧祁炎有的是法子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自己查到和当事人告诉的结果完全是俩种性质,至少对于晚流宇而言是如此。
他还不想死得那么难看。
瞥了眼使劲儿朝自己摇头的红姨,晚流宇最终眼一闭,全盘拖出,“是我那可怜侄儿的骨灰!”
全场寂静。
就在众人以为萧祁炎会发怒的时候,他只是微微扯动了下唇角。
“看来,你已经知道晚夏儿子是怎么死的了。”萧祁炎陈述道。
这话一出,红姨也跟着噗咚跪地,自己扇自己巴掌,“老板,都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那孩子的骨灰。”
萧祁炎抬手制止,“你们倒是提醒了我。”
简严不解地问道:“提醒你什么了,三哥?”
这一局的破解之法。
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整座城市笼罩在烟雨和雾霾中,街道上行人匆匆,坐在窗台上的女人目光有些呆滞望着这一切,直到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她扭头望去,晚流宇提着熬好的中药和买好的饭菜,一边铺展一边道:“你这整日不出门的,当心闷坏了我侄子。”
晚夏盯着离开了别墅,无人打理的指甲,“外面在下雨,下雨天对胎儿不好。”
晚流宇一愣,随即打了下自己脑袋,“瞧我,给忘了,赶紧来吃饭,吃完饭把这药给喝了。”
“你没打伞,身上也没湿,是怎么过来的?”晚夏瞥了眼晚流宇一身打扮,随口问道。
她已经走到了茶几边,将饭菜木讷地往嘴送,现在是怀孕初期,吃多少吐多少,若不是为了胎儿营养着想,她宁愿选择不吃,也不想遭这罪受。
她没注意到身侧男人脸色微变,眼骨碌碌转了圈,很快恢复正常,“夏夏,其实我。”晚流宇刻意顿了顿。
晚夏瞥了眼晚流宇,并不在意道:“你有心事?”
这可是你要问的。
晚流宇眼一闭,胡话信手拈来,“我来的时候,红姨正好有事吩咐我做,我去了她那里,不小心打翻了一盒白色粉末,我当时还纳闷是什么呢,结果……”
晚夏目光微顿,眉头微蹙,“有话直说。”
晚流宇的拐弯抹角让她有些别扭。
“夏夏,是红姨送我过来的,不过你放心,她并不知道你在这里。”
晚夏刚放下的心又悬着了,她放下一次性筷子,抬眸望向晚流宇,等着晚流宇继续说下去,后者深吸了口气,“那我说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晚夏点头。
晚流宇眼一闭,似乎怕对方听不清,调高了音量,“那盒白色粉末,是你儿子的骨灰。”
良久没听到回应的晚流宇,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见晚夏面色平静,晚流宇震惊道:“夏夏,你不惊讶?”
“还有呢。”晚夏眼眸轻轻地像扇贝样阖上,问道。
“还有就是,我和红姨闲聊中才知道,原来是老板刻意隐瞒了这件事,不想让你知道孩子已经被火化了。至于火化的原因,其实,其实……”晚流宇还真说不出口了。
蒋玉兰死的时候,晚流宇内心不是没波动过,但自己生死大过一切,也就将那些负面情绪压下了,自己都这样,更何况是晚夏。
他不是担心晚夏,而是担心晚夏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生下来,的确对他和晚夏都好。
“其实什么。”晚夏呼吸急促了起来。
尽管猜到对方会说什么,但晚夏想亲耳听他说出来。
“其实,孩子是性,虐待至死,为了不让你担心,老板才选择的火葬。”晚流宇虎口婆心道:“妹,我看老板对你挺上心的,你告诉他怀孕,他不一定会让你打掉,孩子生下来对谁都好,咱还是回去吧,老板才是你的避风港。”
性,虐待。
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晚夏耳朵又开始失明了,全世界陷入静谧。
静得可怕。
难怪晚流宇给她的第二张照片这么诡秘,难怪那家人这么快就搬去了国外,难怪萧祁炎告诉她尸体找不到。
难怪,难怪,难怪。
她应该察觉得到的,她应该猜得到的,可尽管知道又如何,她那时候没有丝毫对抗那家人的背景,没有丝毫地位,她不过是个坐过牢,生计都困难的卑微女人。
她头好疼,肚子好疼,下半身好疼。
疼得她出现了幻觉,看到立儿全身光溜溜的,一身是血地看着她,他眼神似乎在控诉她,“为什么妈妈要把我卖给他们……”
不,她没有卖。
她从没想过卖自己孩子!
立儿,你要去哪儿?立儿!
下身出血昏迷过去的晚夏,被及时赶到的萧祁炎横抱出旅馆,塞进了车内,送去了医院。
晚流宇在看到晚夏昏迷过去,一时慌了阵脚,等人走后,他才心有余悸地跌坐在地上。
红姨踹了脚晚流宇,“赶紧起来去医院。”
“晚夏孩子……”
“估计保不住了。”
“那我?”晚流宇现在担心的是自己性命问题。
那孩子好歹是萧祁炎的。
萧祁炎只让他说出立儿去世的真相,可没让他弄出一条小人命来。
红姨轻笑,“你以为老板有多在乎那个孩子?真要在乎,会让你说这些?”
晚流宇满血复活,强打起精神来,“你说的是真的?”
“赶紧跟去医院,现在老板不方便出面,只有你可以照顾小夏,你可别出什么岔子,破坏了老板的计划,到时候老板新账旧账一起算,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