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座的两位老长辈一脸疑惑,傅朝歌黛眉紧蹙,目光瞥向端坐在位子上丝毫不惊讶的傅国公,再划过一旁神色莫测的傅朝雪,心中升起一种微妙感。
她与权贵家的姑娘公子熟知来往,可从未听说有姓高的世贵人家,她离开傅家之后,府中未婚嫁的只有傅朝雪,可是傅朝雪那心高气傲自命不凡的模样,是绝不会嫁于声望一般的人家。
她正想着,傅朝雪抬头瞧着她,笑得明媚,“五姐,家中来客人,你还站着做甚?”说着,她起身上前将傅朝歌往一旁太师椅一摁,“五姐就坐在我这边吧。”
傅朝歌心里腾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敛起眉头,稍用力挥开傅朝雪放在她肩上的手,重新站起来,“不必了,府中有客,我先回云阁收拾行囊吧。”
傅朝雪还想再将她拉回去,傅国公忽然咳嗽两声,沉声道,“小六,你让她回去吧,你过来请两位长辈去侧厅喝喝茶,好好招待。”
听闻此言,傅朝雪只能罢手,傅朝歌朝着上座长辈一欠身,优雅告辞,出了厅堂便疾步回到云阁。
一路上,她只觉得方才傅国公与傅朝雪有些不对劲,可是她都要离开傅家了,他们又会对她算计什么呢?
傅朝歌若有所思的想着,连眼前有人都没注意到,直直撞进青年的怀中。
温暖的怀抱陌生到令她忌惮,揽着她的臂弯猛然收紧,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嘶哑的性感,语气中浓浓的关怀之意让傅朝歌挣扎的动作一顿。
“在想什么,走路都不看仔细。”
青年身上的松墨香清冽干净,犹如他这个人,让傅朝歌不忍靠近,却总是怀念。
这世间还有这般仅仅数面,却让她记忆尤深的人。
女子挣开怀抱退开几步,垂下眸不欲看他脸上的神色,垂睫间,眼尾处一点淡淡的泪痣无意增添几番风情,“你这个燕亲王不但无帝诏便擅自回京,还光明正大跑来镇国府,胆量真够大的。”
燕白茶有些不舍两人相拥时的温馨,但也不敢直说,他清咳两声,随着傅朝歌的步伐往正厢房的厅堂走去。
“那时我不过是个刚出世的小孩子,这个亲王的名号想必你也清楚,是皇上彰显龙威才赐下的。”
说着他悄悄看她一眼,开玩笑似的说道,“我这个无用的亲王只有一块封地和几处私产,没什么权势,你若愿意,我……”
傅朝歌脚步一顿,转过身目光冷静的看着眼前之人,一字一顿道,“不用。”
燕白茶还想张口,她又补充道,“我名下有铺子和银两,我可以养得活我自己。”
说罢,提起裙摆跨入厅堂中,女子身姿窈窕,带着一份坚韧高傲的贵气,一袭莹白烟罗裙更衬得她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燕白茶脚步未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清亮的丹凤眼染上一份浓郁的深意,眼底深处那份危险的痴缠与执念在肆意弥漫。
曾经他拥有天下,望着龙椅宝座下的百位朝臣,却只感觉到越来越凶猛的孤寂和痛苦。江山社稷又如何,他最想捧在手心的人已经毁灭在一场大火之中,徒留他一人忍受着渗入骨髓的痛悔与冰冷。
日夜梦回当初,总是恨自己为何那般胆怯懦弱,若他脸皮厚些,实力强些……就算他成为天下帝君,还不是孑然一身,苟延残喘数十年。
傅朝歌掀开纱幔走至侧厅,在贵妃榻坐下后拿过绣篮,将昨日未完成的绢帕拾起,抬头看一眼却发现厅堂的太师椅上并无那人的影子。
她将东西放下走过去,瞧见燕白茶一人呆呆站在门外,一双乌黑的丹凤眼上染着淡淡的危险,周身那般强悍的压迫感令人寒毛直竖。
她柳眉一敛,“怎不进来?”
燕白茶闻言,缓缓扬起唇角,“来了。”
不怕,她现在就在他眼前,他绝不会让历史再一次重演,那孤独了一辈子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会。
傅朝歌不看他,又坐回去绣着自己的帕子。
燕白茶跟过去看一眼,只见那白帕一角,青翠的竹子即将完成,他刚开口要说些什么,一袭粉衣的小丫鬟走了进来。
“姑娘怎的回来这般快?”
粉黛一直在后面厢房收拾行囊,待她打算去正厢房瞧瞧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便见昨日那男子正站在自家姑娘面前,看她绣帕。
那般安静温馨的养眼画面,让粉黛心中直叹天作之合。
傅朝歌闻言抬头,看见粉黛将白帕放下,“收拾妥当了?”
“已经差不多了,姑娘在查点一番即可。”
燕白茶听这话,知晓傅朝歌今日就要搬出傅家了,便将袖中之物递到傅朝歌面前。
“给你。”
傅朝歌看着眼前的地契和钥匙,拉开一点距离仰着头,看向这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青年,“这就是你今日来的目的?”
燕白茶老实的点点头,“你生养在京城,要离开怕是要等上一段时间,这宅子本就是我母亲留于我的,你且先住着。”
傅朝歌心中微暖,但依旧拒绝道,“不用,我自己有宅子。”老夫人对她甚为疼宠,铺子宅子都有给她。
燕白茶想着秦洋对他教育的那番话,心想刚好用上,张口欲说,恰巧又有人跑进院中。
“姑娘,老爷夫人请您过去。”
傅朝歌闻言,看向粉黛嘱咐道,“你先拿着我的牌子,去一处宅子安置行囊。”随后看一眼满脸郁闷的燕白茶,无意识唇角轻勾,“我先走了。”
傅朝歌离开云阁,粉黛也便听命准备出府,燕白茶随意逛着云阁,等他又溜达回厅堂,伸手拎起傅朝歌还未绣完的那条青竹锦帕,房中忽然进来一位黑衣人,“主子,有信。”
黑衣人单膝跪地,将信笺双手呈于燕白茶面前,燕白茶剑眉一挑,接过拆开,待看完时,那张清俊的脸上一脸阴沉,眸光狠戾。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傅朝歌随传话的家仆到厅堂时,便看见厅外一箱箱聘礼,抬眼望向厅中,一位身材壮硕的陌生男人正与傅国公交谈,她猜这可能就是那位高公子了,穿着喜庆衣裳的媒婆与傅夫人说着话。
“母亲,父亲。”傅朝歌欠身行礼,随后便感觉到身侧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想忽视都难,余光望去,正是哪位高公子,傅朝歌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不是傅朝雪的亲事吗?男方送来聘礼,女方应当出来见一面的,傅朝雪怎么不在?
“这位便是贵府五姑娘吧?长得可真是美啊,姑娘这气质,将来定会是一位温柔贤淑,旺家旺夫的好主母。”
傅朝歌忍不住向媒婆望过去,那媒婆子瞧着她的目光火热,令她有些不适,傅朝歌收回目光看向傅国公,直戳重点。
“父亲唤女儿来,是长辈要准备划族谱一事?”
傅国公未出声,厅外已经有人将聘礼一箱箱搬到后院去了,傅夫人起身将傅朝歌拉到高公子面前,和蔼一笑,朝她丢下一道惊雷。
“小五,这位高公子便是你未来夫婿,高家近来不顺想要冲冲喜气,你父亲也答应了,待三日后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