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舟居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正厅及偏房有灯火燃着,齐嬷嬷将房门轻轻阖上,看着正厢房的灯火还未亮起,心知五姑娘还在隔壁未归,想了想唤来了正在打扫正厅的粉黛。
“粉黛姑娘,你去清茶居问一下姑娘何时回府,叮嘱她记得早些回来,夜里不比白日那般热,别闪了身子。”
粉黛闻言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抹布,“我这便去。”
清茶居的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燕白茶闻声望去,瞧见来者乃是粉黛,便收回视线,继续仔细剥着手中的柑橘。
傅朝歌看见自家的婢女,手中的橘子丢进嘴里,“何事?”
“姑娘,齐嬷嬷让我告诉你一声,老夫人已经睡下了,夜里凉,你注意身子早些回房歇息。”
“好。”青衫女子轻颔首,“嬷嬷回去罢,我知晓了。”
粉黛欠身离去,燕白茶叹息一声,将手里剥好的橘子递到女子面前,佯装哀怨的瘪嘴,“老夫人还真是防我防的紧。”
傅朝歌瞧他又委屈扭捏的样子,磨了磨牙,拿着手中的罗帕故作抽打他,却被青年一把抓住帕角。
傅朝歌拽了拽帕子,却抽不出来,不由得娇瞪他一眼,轻喝道,“快放手。”
“不如这样。”燕白茶攥着帕子围着手指缠绕了一圈,他那双丹凤眼漾起丝丝戏谑之色,“我今晚去一舟居借宿一……”
他还没说完,傅朝歌便威胁的横他一眼,“燕白茶你今日有些胆肥了,是不是皮痒欠打的了,嗯?”
最后那一声上扬的尾音带着几许性感的哑色,落进青年耳里极为***,他眸中微暗,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罗帕,身子缓缓往前倾,“那……清欢想怎么教训我呢?”
两人之间隔了一张矮矮小小的圆竹桌,青年这般一靠近猛然拉紧了两人的距离,傅朝歌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青年身上那股清雅的松墨香无声侵袭,她有些无措的咽了一下口水,瞳孔微颤。
“你……你莫要靠我那么近……”
女子明亮的黑眸中无一不表露出紧张无措的情绪,与她或怒或喜时不一样,让燕白茶无意中看到了她更深的一面。
青年压低了嗓音,清冽的声线微微沙哑,性感至极,“清欢还没说要怎么教训我呢……是把我困在你的床榻上教训,还是在我房里……”
她羞恼的低吼一声,“燕白茶……”
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浮着一层羞色与懊恼,让青年不禁笑出声,他伸出手捏住她的脸颊,“这些事等你生下安安我们再慢慢讨论……”
傅朝歌终于忍不住他那暧昧不已的语气,抬手揪住他的耳朵,眼睛瞥一下自己脸上的狼爪子,“放开你的手。”
燕白茶唇角扬起,梨涡里满是甜甜的宠溺,“好了好了,不闹你了。”
他放开手后直接站起身,随即在傅朝歌疑惑的视线中弯下腰,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在女子温软的唇上落下一吻。
“走,送你回去。”
傅朝歌跨进宅门,便立即转身要将府门关上,跟在她身后的燕白茶眼尖的发觉她的企图,下意识把踏进去的一只脚抽出,不然被傅朝歌这狠狠地一关门,怕是要痛上一晚上。
听着门内傅朝歌那解气的一声哼,燕白茶哭笑不得,又听女子催促道,“夜深了,你回去罢。”
看着紧闭的大门,青年无奈又宠溺的摇摇头,“你早些安歇,我回去了。”
随后他便转身离了一舟居府门口,刚回至清茶居,便察觉庭院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放松的心境随之警戒紧绷起来。
跨过垂月门,院里的黑衣侍卫正与来者不善的三人持剑对峙,燕白茶见到其中一人的面孔时,心想还好自己还未擦掉易容。
黑衣侍卫看见燕白茶的出现,手中的长剑握紧,“主子放心,这些都交给属下解决。”
燕白茶抬手示意他且慢,深邃的丹凤眼微眯,他轻轻一勾唇,“在下倒是三生有幸,竟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大驾光临。”
燕靳看到那张清隽的脸,眼底也闪过一道杀气,“你知道本宫是谁,上次还胆敢拔剑威胁本宫?”
“太子殿下想要夺人所好,还自以为自己毫无错误,在下好歹也是个男儿,可是容忍不得太子殿下这般挑衅。”燕白茶唇角啜着一抹淡笑,举手投足间温雅斯文得很。
“不过现在看来……太子殿下似乎也没长记性,也没意识到自己犯的错。”
燕靳眸光骤冷,与生俱来的威严带着强悍的压迫感随之而来。“放肆!姓白的,你好大的胆子!”
燕白茶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太子何必恼怒。”
他与太子同岁,在宫里的差距却是天翻地覆的。
一个乃是先当今的皇后嫡子,皇帝亲自指下的继承人,集千万宠爱于一身,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一个是先帝幺子,先帝逝去时他甚至未满月,只有一处封地,随叫人不敢随意欺辱打骂,但是自幼起便一直被孤立,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天地只有央音阁这般大小。
燕白茶乌黑的瞳仁深沉,他垂下眼睑,淡声道,“太子此番到访还是为了清欢?你明知她不愿被束缚在京城,还一意孤行,结局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与她相处了多久,本宫又与她相识了多长,她自幼便刻意靠近本宫,这些年一直围着本宫打转,本宫比你更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燕靳严声反驳,他语气坚定。
“她想要的只有本宫能给她,地位,权势,都可以,她不过是受了重创觉得本宫这条路不再有希望,她会清醒的。”
燕白茶闻言简直想要鼓掌叫好,燕靳为自己的死胡同硬是挖开了一条道,势要死磕到底。
“原来她在你眼中一直是这样的人。”贪爱权势,爱慕虚荣……燕白茶不禁摇头,“真是可笑。”
他与清欢的相识年隔极大,那时八九岁的他从皇学府刚下课,便见一个精致如画的小姑娘懒懒散散躺在花丛里,毫不怜惜的压倒了一大片花儿。
她发觉他一直站在那儿盯着她,以为是在怪罪她,支起身子小嘴一撇,“你有那个功夫嫌弃我,还不如一起躺下来看天空。”
说完她又躺下了,惬意不已,“日日追着那个混蛋跑,可算歇一歇了,你不要打搅我,不然我打你哦……”
他从头开始见到的,都是真实的傅朝歌,懒懒散散,一心想着悠哉悠哉不欲争锋的清欢。
燕靳看他半晌不说话,冷笑一声,“白公子身份也让本宫好奇得紧,谁家大夫会在自己安排一个身手不凡的侍卫,想来这一禾堂的背景也不简单啊。”
燕白茶丝毫不受影响,脸上是一贯的温雅斯文,只是那双如墨的丹凤眼里旋起阵阵风暴,眼底深藏着浓郁的煞气。
“随太子殿下怎么想,不过殿下私闯民宅的目的……不如说出来让在下听听。”
“简单。”
燕靳阴郁的鹰眼里暗芒一闪,他冷下声音发号施令,“拿下他!”
随即身旁两个侍卫提剑而上。
看着那身白影在刀光剑影中纠缠,燕靳唇角的笑意令人寒毛直竖。
傅朝歌想走,想离开又怎样,父皇明晚便醒,到时他逼他提早退位,那这天下就将是他燕靳的!
而傅朝歌就算生了孽种也没关系,他可以为她换个身份,在这深宫里谁也不知道她是傅家五姑娘,哪怕这不是她想要的,也必须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一辈子!
至于这个捕获了傅朝歌的心的男人……燕靳阴冷的眸子里尽是疯狂之色,“太后懿旨,白公子,今日你必须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