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淡然抿一口茶,微苦甘甜的味道在咽喉处停留片刻后消失。
傅朝歌还有些怔怔的难以回神,“她……”罗琼这个人,对于傅朝歌来说太过于复杂。
罗琼曾经视她为对手,她又何尝不是呢?前世的结局和今世被人耻笑,她做不到完全忽视介怀,她恨罗琼,很恨,亦觉得她可怜至极。
“人生无常啊……”徐清风咂舌,年初之时罗家是何等风光,如今罗宰相被抄家入狱,整个罗府唯有罗菲还算过得好些。
关幂拿起笔杆敲她的后脑勺,“没事瞎感叹什么呢,走走走,我们进房里去玩。”
正当关幂起身,便有云歌楼的婢女过来,朝着秦婉儿一欠身,“姑娘,有人在外面称要找关姑娘。”
关幂步伐一顿,“有人找我?”
婢女点点头,关幂只好起身往外走去,还不忘嘱咐徐清风,“帮我拿点酥糕,我饿啦~”
徐清风乖巧的点头,“好的二嫂,你放心去吧!”
燕白茶看着她们进了厢房中,秦婉儿见他不动,便走了回来,在他对面坐下。
“怎么,还有事?”
燕白茶修长的指轻敲着石桌,桌面那冰凉的感觉甚是舒服。
“我觉得有人在调查我,也有人跟踪我。”
秦婉儿闻言不禁坐直了身子,眸光深沉,“那你派人查探了没有?”
“尚未来得及,今日四州封地,有三州准备暗中进京,尤其今日嘉正帝病倒的消息一传出去,京城里怕是更混乱。”
秦婉儿有些明了,“你想让我帮忙做什么?”
她的云歌楼是个不大不小的情报组织,她院本不想做,奈何像青楼茶楼,还有赌场勾栏院这种地方,本就是收集各种信息的好地方,也就开始做起了这种地下生意。
燕白茶沉吟片刻,沉声道,“你帮我查查罗琼突然暴毙一事。”
罗琼死的太过突然,甚至巧合的死在了京城即将混乱之前,他不得不谨慎。
秦婉儿点点头,“可以。”
“我爹娘马上要进京了,傅五姑娘那里怎么样了?”
“傅老夫人现在就在清欢那处,她自是同意的,至于镇国府……”燕白茶想着前世那场大火,眸底一片狠厉,“镇国府暂且不用管,清欢不需要那些人。”
说罢,他又想起一事,“还有,京城近日来了一个西域男子,你派人多关注一下。”
“嗯。”秦婉儿颔首后站起身,“走吧,在不进去,她们该怀疑了。”
……
云歌楼外的一处拐角,若是有人路过这个巷口进来,定会感叹原来西域之人不管男女容貌都十分出色,天生的高鼻梁深眼窝,精致的五官好似上天雕刻一般完美。
可惜这一男一女正气氛十分紧张的僵持着。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帮你做事的!”关幂不耐烦的紧,语气极冲,“别跟我说什么王兄父王这一套,你以后少来纠缠我!”
“哈娜克娅!”楚燕那眸眼里亦是充满了怒火,“你看看你这张脸,要记得你是个西域人,西域王室才是你要效忠的对象,你怎能胳膊肘往外拐。”
“我特么怎么拐了!”关幂对这个口口声声说要扳倒大燕的人特别的暴躁,简直抓狂,她自穿越之后,唯一的愿望就是和木呆子好好过日子,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哥哥啊。
“我丈夫是大燕人,我醒是便在大燕,他护着我娶了我,我凭什么因为你一句话就要背叛我的丈夫。”
“楚燕,你太过分了!”
楚燕亦是要被关幂气死,这个妹妹在西域时就和各位哥哥不对付,现在失忆了更加嚣张。
“好好好,我不跟你讨论这些。”他决定转移一下话题,不然他们可能会吵上一天。
“嘉正帝先在已经病倒了,这个时机大燕肯定会有所混乱,你只要趁机拿到西南边关的底图,我便不来烦你,如何?”
“……”我可滚你的吧!
关幂硬是咬着牙根才没骂出口,心里的火一簇接一簇,“和上面那个话题有什么区别吗?”
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冷静。
“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和组织再商讨一个战术吧,我这里是死路,你行不通。”
说罢,她转身就走,刚出巷口就看见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后背汗毛都齐刷刷竖了起来。
男子一袭玄色武袍衬得身形修长挺拔,他五官不算帅气,但是透着一股冷硬的风范,关幂每次看他那精壮流畅的肌肉线条,都觉得这人不穿军装简直白瞎这么好的身材了。
不过此时关幂只有心虚,“嘿,呆子,你怎么在这儿?”
徐清云抿了抿唇角,伸出伤痕累累却结实的大掌,“走,回家。”
关幂有些懵懵的,又担心徐清云有没有听到或看到什么,呆呆的把手塞进男子的掌心。
徐清风知道她家二嫂被二哥带走时,收拾了关幂点名要的酥糕,就匆匆出了云歌楼往将军府赶去。
二哥要是向娘告了状……徐清风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皇宫之中,凤栖宫里,皇后刚从坤龙殿侍奉嘉正帝回来,此时她焦急不安的来回走动,直知道听见脚步声传来,她抬眼望去,燕靳一袭杏黄五爪金龙袍出现在正殿中,皇后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冲了过去,紧紧抓住燕靳的手。
“靳儿,你父皇他还没醒,怎么办啊……”
燕靳被皇后失控的力道抓疼了,剑眉一皱,他忍着疼拍拍皇后的手。
“母后放心,明晚父皇就会醒的。”
“真的吗?”
“真的,儿臣不会骗母后的。”燕靳拉着皇后坐在金楠木椅上,安抚的放轻了声音。
“母后别着急,也别慌,一切都在儿臣的掌控之中。”
他本来是要在等几日让嘉正帝倒下的,但是从三王府回宫遇刺那晚,他忽然想起那暗镖的花纹,就是父皇曾派人刺伤他的那暗镖,一模一样。
嘉正帝又一次对他下手,燕靳便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母后,你待会便守着父皇,最好在他醒来时都不要离开,等父皇一醒你便派人来通知儿臣,知道吗?”燕靳看着皇后的眼睛,仔细叮嘱道。
皇后懵懵的点点头,心里的慌乱也渐渐平复,“好好好,母后通知你。”她又想起一事,再度追问道,“你外祖的兵马到何处了?”
“已经到了京城外,正在安歇。”燕靳安抚完皇后,见她不在慌神,便起身,“母后,你歇息一会就去坤龙殿吧,莫让贵妃与三皇子靠近父皇,儿臣去皇祖母那里一趟。”
“你去康安宫做甚?太后不是刚从坤龙殿回去吗?”
“皇祖母召我询问些事情,放心,与父皇无关。”
燕靳这么说,皇后便安心了,她嘱咐道,“那你小心些。”
燕靳点点头,随即离去。
康安宫里,太后因嘉正帝忽然昏迷不醒之事正发愁担忧得很,直到宫人通报太子燕靳来时,这才回了神。
她朝殿下的宫人示意,“让他进来吧。”
燕靳踏进康安宫的正殿,目触殿台宝座上一派威仪的太后,撩袍跪地垂首,“儿孙燕靳叩见皇祖母。”
“不必如此多礼,快起来罢。”太后连忙抬手示意他起身,随即命人赐座。
“谢皇祖母。”
燕靳起身落了座,便听太后道,“你可去看望过父皇了?”
“回皇祖母,刚刚看过了,太医说怕是明日黄昏之时才能醒,方才儿孙从坤龙殿出来后,顺便去看了母后一眼,安抚了她几句她才安心,现在吃点东西,又过去坤龙殿了。”
太后听燕靳说皇帝很快醒来,心也安了几分,她温声叮嘱道,“你要多安慰安慰你母后,她十分依赖你父皇,你父皇一倒下,她怕是慌了神了,这几日你就多担待一点。”
“这是儿孙该做的。”燕靳拱手,随即那双阴郁的鹰眼中闪过几道疑惑之色,“不知皇祖母派人传召儿孙是谓何事?”
太后闻言,脸上放松的神情一收,眼中升起几分恼意与冷色。
她意示身后嬷嬷拿来一卷画像,画像朝着燕靳徐徐展开,画上的青年面容清隽,身形修长,端的一派书卷气。
燕靳见画上那熟悉的面孔,心中惊疑不定,“这是……”
太后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寒意,“这人是白公子,你可曾见过?”
燕靳在太后手中看到那张极为眼熟的脸,压抑住心底的疑问,“回皇祖母,儿孙见过此人一面,不过不太清楚此人的身份。”
“何时见的?”
“……”他犹豫几瞬后,道,“前些日子在一处茶楼里见过。”
皇祖母怎的会知道这人?难不成父皇知道了清月楼那人就是傅朝歌,告诉了皇祖母?
太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随后继续问道,“可是与傅家五姑娘一起?”
“……是。”
太后满意的收了画卷,将画递给身后的嬷嬷,“你去将这人带进皇宫,哀家要审问他。”
燕靳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还是确认一下,“为何?”
“哀家不瞒着你,傅家五姑娘怀着的是你父皇的孩子,如今她在京城里独居也就罢了,竟还与这男子拉拉扯扯,关系甚为亲密,这岂不是踩踏我大燕皇室的尊严?!”
燕靳垂下眼,想要掩下自己眼底的震惊之色。
果然,皇祖母是知道的,而且还想将傅朝歌带入宫里,想要留下父皇的子嗣。
可是……
“我如今只求离开京城,安稳一辈子,你为何非要阻碍我……”
女子那日的话还历历在目极为清晰,她说也想要离开京城过自己的日子,那位白公子既然知道他身怀有孕也不介怀,想必也是爱极了她。
若他真将那青年送到皇祖母面前,傅朝歌日后也定会被太后强迫接入宫里,那他就是亲手破了她的梦,毁了她的一生……
“太子?”
太后将燕靳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得加重了声音唤道,“太子?”
燕靳急忙抬头,“皇祖母。”
太后也不欲问他在想什么,晌午已到,她也有些腹饿了,“此事便交由你来办吧,切记不要让这个姓白的溜走了。”
燕靳满心的复杂,他起身躬身行礼,语调中带着几分沉重,“儿孙遵命。”
待一袭杏黄龙衫的男人踏出了康安宫的宫门,看着头顶那明晃晃极为刺眼的大太阳,只觉得头晕目眩。
真的要……毁了傅朝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