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处露出一截烟霞色描金边的衣角,在微黄的烛光中分外显眼。
皇甫宣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倏地一愣,脸色沉下来,却不见多少被偷窥的怒意。
肃王有所猜测,识趣的抱拳道,“想来皇兄应还有事要处理,臣弟先行一步。”
盛清越听着连忙避开,肃王走后,房间里安静了好一阵,她估摸着里面许是在忙。正要离开,就听到了男人不辨喜怒的嗓音,“还不出来?”
她悻悻走进去,原以为面对的会是一顿呵斥,谁知皇甫宸只叫她先回去休息。
盛清越眼睁大,不情愿道,“殿下,肃王深夜前来……”
皇甫宸打断她的话,“他来是有正事。”
盛清越滞了滞,见皇甫宸没有告知自己事情始末的样子,回去时边走边琢磨。
据被抓住的人交待,天鹰族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派了两万人潜入大元朝,且期间没有惊动任何人,要说这其中没有内鬼给他们接应,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
不过先头因为沈家的事情都已经摘了不少人的乌纱帽,恐怕朝廷里的蛀虫是还没有清理干净的。
这里头文章大着呢!
她摇摇头,对着皇甫宸的屋子遥遥的翻了个白眼。哼,即使他不告诉她,她也能约莫猜出肃王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多半就是为了撬开那些人的嘴!
盛清越的猜测没有出错,第二天清晨,她便得知了天乾天虎已经招认的消息。
天鹰族骁勇善战,且直接藏身在京郊外以流寇自称,对百姓颇具有威胁,所以即使仅仅两万人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得到消息后,皇甫宸亲自回到皇宫去向元昭帝禀明,肃王与他一同离去。
盛清越看着愈走愈远的一行人,秀眉慢慢皱了起来。
盛北安走到她身边,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低声道,“当务之急是解决天鹰族,至于沈家这边,恐怕会宽延些时日了。”
盛清越担忧的正是这个,不悦道,“天鹰族都是沈家招惹过来的,难道不应该先铲除他们么?”
“沈家占着地道不出来,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盛清越冷了脸,办法总是想出来的,什么都不做自然只能徒劳等着。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自己先悄悄潜进去。
毕竟是亲兄妹,她只表情稍一变化盛北安就注意到了,沉声提醒道,“越儿,不可轻举妄动。”
按照盛清越之前所说,盛清卿也在地道里。而她善毒,强行进去只会凶多吉少。
“我知道了。”盛清越点点头,美眸却有些不安分的滴溜溜转着。
从眼下看,地道里除了沈家人就只有墨青和盛清卿,这两个人不会心甘情愿的待着暗无天日的地牢,迟早会逃出来!
她眯了眯眼,决定趁着二人出来就将他们一网打尽。至于沈家,还是交给朝廷折腾吧。
想到此,她环视四周,查看着周围侍卫的分布情况。也不知是不是她之前偷摸溜出宫的先例,除开一些特殊情况,她身边总有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眼睛刚转了一圈,还没等她想出个主意甩掉这些人,前方就有人打马回来。
“孤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你待在宫里比较好。”皇甫宸吁了声在盛清越身前停下,一边说一边伸出一只手,“上来。”
盛清越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干笑道,“殿下,妾身觉得凤阳山景致甚好,想待在……”
“上来!”见她躲开自己的手,皇甫宸语气加重,一双幽深的眸子里似乎也有着怒意在其中酝酿。
盛清越权衡一会,盛清卿有系统在身,即使从地道里出来恐怕也能发现外边监视的侍卫,一时半会怕是不敢直接离开。
她想了会,将手落在男人的大掌间,笑道,“夫唱妇随,既然殿下回宫,那妾身自然也跟着您。”
与此相对的,他来凤阳山,她也一定要跟着来。
皇甫宸薄怒的心情迅速转佳,待盛清越坐稳,他便立即朝远处而去。
——
回到东宫,衾儿见到盛清越自是一番喜极而泣,先前太子妃失踪她着实恐慌了好一阵,但到后来,知情的奴才全都被暗地里警告了一番,无一人敢透露消息出去。
如此,东宫主位失踪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竟也悄无声息的掩饰了下来。
“行了,你也别哭了。”再次见到衾儿,盛清越微微有些不自然,毕竟这算得上是她第一次主动抛下别人,她咳了声,“我身上疲乏得紧,你快去给我准备些热水沐浴吧。”
在凤阳山,虽后来住在山脚下,但山村乡野,也没什么好的条件,她最多也不过就是一盆热水,一条毛巾擦擦了事。
幸好最近天气转凉,要不然她都觉得自己身上已经腌味儿了。
“是。”衾儿擦了擦眼泪,连忙下去准备热水。
沐浴完,盛清越这才觉得松快些。衾儿担心她在外面吃了苦,一应点头,时令水果齐齐送到了她面前。
“小姐,您离宫这几日,霖太医来找过您一次,敏慧县主倒是天天来,但是您一直没回来,奴婢就都给您拒了。”
盛清越捏了个金橘剥皮,点头道,“恩,你做的很好。”
衾儿神情有些踌躇,倒了杯红枣姜茶递过去,犹豫道,“小姐,您此番离宫,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小姐,您下次若是想离宫,还是跟殿下提前说一下吧。”衾儿回忆起太子那会得知盛清越失踪时的神情,嗓音打着颤继续劝道,“奴婢觉得殿下待您是真心的,您瞧您出宫这么大的事,殿下说掩饰就帮您掩饰了。而且皇后娘娘安排进来的侍妾,殿下也一个未曾理会,您不妨对殿下也多用几分心。”
太子对小姐的心思她们能看在眼里,但小姐或许是生性内敛,她们竟然也看不出她对太子到底有几分在意。
天潢贵胄,心底都是有着几分傲气的,太子未免看不出小姐的态度,说不定只是隐忍不发罢了。
若是小姐一直安安分分的还能暂时相安无事,但小姐忽然来了这么一遭……
盛清越吃橘子的动作顿了顿,敷衍点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再偷偷跑出宫了。”
衾儿无奈的叹气,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事她一个下人也不敢过多插嘴,只得摁下心中的担忧替盛清越剥了个橘子。
主仆两一个剥一个吃,吃了七八个橘子之后,外边就有宫人来报,敏慧县主求见。
衾儿看了眼沙漏,小声道,“小姐,前几日敏慧县主也一直是这个时辰来的呢,只是您不在,奴婢问她到底有什么事儿她也一直不说。”
她这么说,盛清越不免也对齐敏慧来见她的目的有些好奇,是以二人一见面她便问了出来。
齐敏慧喝了口茶,观察着盛清越红润的脸色,眼中飞速闪过一缕失望。
头几日盛清越一直闭门不出,她还以为她是生了什么大病,没想到今日一见居然还是这么活蹦乱跳的。
盛清越对别人的恶意分外敏感,她惊疑的看了眼齐敏慧,疑心是自己的感应出了差错。
“清越,其实我找你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两日丞相夫人想托我转交给你一份请柬,不过这日子过了也就无所谓了。”齐敏慧笑了笑。
盛清越皱着眉头,敛去惊疑开口道,“那真是不巧,我头几日都身子不适,倒是不能去丞相府赴宴了。”
齐敏慧又喝了口茶,颔首道,“你是太子妃,自然是无需次次都给臣妇们脸面。”
她这番话说的有些怪怪的刻薄,盛清越奇异的不想再和她过多接触,略聊了几句便借口乏了离开待客厅。
在她走后,齐敏慧也很快离去。
盛清越琢磨了一阵,似乎从齐怀安离京的那一日开始,她就隐约感觉齐敏慧有些怪怪的了,但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便向衾儿打听起肃王府的事情,她一问才知,是皇上有意要给肃王赐婚。
“奴婢听说是好几天前,皇上就在早朝上提起这件事了。当时还没明说,但这两天,皇后娘娘接连请了不少适龄的女子入宫,约莫就是因为这事儿。”衾儿一一禀来。
盛清越似有所悟,有些明白齐敏慧的怪异之举。
这天晚上,皇甫宸一直未曾回来,反倒是乾清宫的灯光亮了整整一夜,连夜里还有不少重臣被皇帝叫来宫中议事。
这般情景,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出了事,一时间,宫中人人不禁都开始谨小慎微起来。
翌日一大清早,盛清越便被一阵喧闹声吵醒,问了话才知是皇后派了人来叫她即刻前去请安。
原本离宫之后她就以为能避开这些事,没成想转头就被皇甫宸给带回了宫。
现在还不得不去觐见皇后。
而此时,栖凤宫中。
皇后正端详着一副小相,画师的手艺高超,站与皇后的身侧的崔枝不小心看了一眼,隐约能见到上面画得是一副年轻女子的面容。
“娘娘,太子妃到了。”门口守着的小宫女快步走进来禀道。
“让她进来吧。”皇后卷好小相,搁置在一旁。
她话音刚落没一会,盛清越便走了进来,请安后方坐下笑道,“这几日儿臣身子不适,未能来给母后请安,还请您见谅。”
说罢,她目光落在皇后的手上,往日里皇后都是佛珠不离手,怎么今日没有拿着佛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