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袅袅,盛清越微眯着双眼,看到院门前隐约出现几人身影。
站在最前面的,身形轮廓有些眼熟,蓦地,她脑海中划过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诧异的念头,难道是——
“儿臣见过母后。”皇甫宸走进来,朝皇后行了一礼,他容色如常,似乎对盛清越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并不意外。
众人朝太子行礼时,云霄在一旁默不作声,晦暗的月色洒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阴沉。
皇后见到皇甫宸不喜反怒,这么晚了还风尘仆仆的赶过来,她可不觉得儿子是为了自己而来。
她看了状似无辜的盛清越一眼,心中怒火更加高涨,沉声道,“夜深了,你们都先回去歇着吧。”
“是。”太医和萧晏齐齐应了,退出门去。
“睿王,”皇后将视线转了过去,“本宫和太子太子妃有话要说,来人,送睿王回房歇息。”
话落,立即有人神色恭谨的上前。
云霄挑了下眉,“劳皇后惦记,本王也困了,回房歇歇也好。”他意味深长的看着盛清越,又说,“小师妹,咱们明天见。”
盛清越极腻歪他这语气,连个眼风都没扫给他。云霄也不生气,负手于身后微笑道,“太子兄,咱们也明天见。”
皇甫宸眼中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就在盛清越以为他要发火之时,他亦是笑着点头,“好。”
云霄似是有些意外,大笑两步踱步走进夜色中。
见他走了,皇后神色轻快些许,“太子妃的屋子暂且不能住人,崔枝,去旁边找一间院子来。”
崔枝连忙去了。
盛清越闻言戏谑的眨了眨眼,将手中的汤婆子握紧了几分。
皇后对盛清越的怒气并没有散,只是眼下皇甫宸都来了,她若是还一意孤行的针对她,保不准将她们推得更近了,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等回到宫里,她一定会想法子让盛清越在太子妃的位子上坐不住。
命硬克亲之人,绝不能留在皇室!
护国寺占地颇广,寻个空闲的院落自然是轻而易举,一行人转头去了另外的院子。
“太子,夜色已晚,你怎么突然来此?”厢房内,皇后抿口茶,状若无意的询问道。
皇甫宸也仿若没听出她语气中的质问之意,回道,“母后,是父皇担忧您闻不惯寺内的檀香气,特意让儿臣送来了您往日最常用的。”
皇后回忆起方才似乎正有几人抬着个大箱子,凝结的表情总算好看了些,“皇上身子可好些了?”
“父皇已经好多了。”
皇后暗道一句果然,离那天煞孤星远了些,皇上自然是药到病除。
“行了,本宫乏了,你们也早些歇息。”皇后起身,目光落在皇甫宸身上,语重心长道,“太子明日要早些回宫吧,太子妃好生伺候着。”
“是。”
“恭送母后。”
皇甫宸和盛清越异口同声道。
皇后目光微移,没等看见盛清越就转过身,扶着崔枝的手缓步离去。
她走了,一时之间,屋内的二人有些相对无言。
盛清越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看见皇甫宸就回想起对方要孩子不要她。这件事就像是扣在她心间上的一根倒刺,不拔疼,拔了也疼。
而皇甫宸是有些抛不下颜面,半晌,仍是他主动开口问,“今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盛清越久久不答,像是出了神似得用指甲刮着床帘上的花纹。
衾儿正好送了热茶进来,见气氛僵冷连忙答话,将事情始末来回说了一遍。
皇甫宸的神色随着她的话语愈变愈寒,声音也如同在冰窖里冻过,“那一妄确定已经死了,也没有同伙?”
衾儿愣了下,“应……应该没有吧,是皇后娘娘亲自审问的。”
皇甫宸面上的寒气散了几分,摆手让衾儿下去。下一刻,他走过床前低声道,“越儿,你受惊了。”
盛清越只觉眼前一暗,听完男人所言,她漠然摇头,“妾身没事。”
皇甫宸盯着她的神色看了会,剑眉颦起,“越儿,你是不是还在跟孤置气?之前是孤冷淡了你,但是你也不应该惹母后生气,孝义大过天,母后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往后你和她好生相处……”
盛清越撕扯花纹的动作一顿,微笑道,“妾身知道了。”
皇甫宸一窒,就听盛清越又道,“只是妾身天生就不是受气的性子,若是嫁人了还不如闺阁时自由,那这嫁还不如不嫁。您说是吧殿下?”
望着她明媚如春光的笑容,皇甫宸强忍下心中的怒气,“你说这话是何意,难不成你觉得宫中有一星半点的亏待你?”
盛清越眼帘微垂,低声道,“妾身不敢。”她哪里敢啊,上一次她一走他就要拿她的哥哥开刀。即使知道有可能是假的,可是她不敢赌,因为赌不起。
皇甫宸怒意更甚,盛清越犹自不觉,觉得跟皇甫宸争论这些没个意思,起身往熏炉里又加了好些炭,转头便去了侧间。
因着她畏寒,秋日里宫人就送来了银丝炭,此刻厢房里暖意融融。
听着熏炉中传出的轻微噼啪声,皇甫宸的怒气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修长的手指按了下眉结,走前他分明是打算和盛清越和好,怎么一见面就又吵起来了?
男人俊美的脸上神情郁结,目光沉沉的看着侧间,好似要透过那一层薄薄的门帘看清楚对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侧间。
盛清越换上寝衣,去到梳花镜前坐下,衾儿过来替她一一解着鬓上的珠翠。
“怎么了?”盛清越在镜子里瞧见她怔怔出神,便问了句。
“小姐……殿下专程过来看您,您们何苦又要吵架呢?”方才厢房里的动静她即使没亲眼见着也能猜测出一二,所以语气里便透出了几分焦急。
“哪里是我要和他吵,分明就是他非要……”盛清越皱了皱眉,话头陡转,“算了,这些事你不要多管。”
她瞥了眼自己刚解了一半的发鬓,赶衾儿出去,“剩下的我自己来便行,你回去歇着吧。”
衾儿知她向来强硬,略一踌躇便退下了。
余下盛清越独自坐在镜前出神,她对皇甫宸没个好脸色,不过是为自己鸣不平罢了。
可这话她又能对谁说出口?
回到厢房,见着榻上已经有人在上面,盛清越脚步顿了顿,尽量若无其事的踱步过去。
皇甫宸一贯是宿在外侧,眼看着她就能越过他去到里边,蓦然间她手臂便被人握住,紧接着那只握着她手臂的手一用力,她整个人都被颠倒了过来。
“皇甫宸,你做什么?!”盛清越气恼的拂开不小心落在脸上的头发,片刻后拍打着男人的手,怒道,“放开,让我起来!”
皇甫宸手下更为用力,他凝视着下方因为挣扎面色变得红润些许的女子,神色愉悦几分,“不放!”
盛清越磨了磨牙,反手直接捏着他腰间的软肉转了一圈,“放不放?”
皇甫宸忍不住嘶了声,“就不放!”
见着他脸上痛色,盛清越只觉得高兴,手下换了个位置继续揪着,等着他痛了,又给换了个位置。
作弄皇甫宸正开心的时候,低低的声音传入耳畔,“消气了?”
她动作一顿,嗤笑道,“妾身哪里敢和殿下您生气啊,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妾身可不敢。”
盯着她言不由衷的模样,皇甫宸苦笑了声,“孤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值得你三番五次的这样。”
盛清越瞪他,“殿下怎么能这般说,分明是妾身得罪了您才对!”要不然才不会对霖瑜说保孩子不顾她!
一想到这,她神色就是一冷,将手收回来拉着软枕盖住头,来了个眼不见心为净。
而看着她一系列举动的皇甫宸哭笑不得,好笑道,“你和母后吵架,顶撞父皇的旨意,孤还不能说你几句了?”
闷闷的声音从身下传来,“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了这么久她还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男人面色一沉,揭开她脸上的软枕,垂下头怒道,“既然你这样觉得,那孤命令你往后不许再回避孤的问题。”
盛清越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在心底狠狠骂了皇甫宸几句。男人灼热均匀的呼吸热气就洒在她的耳般,冷淡这么久她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密,忍了忍仍是没忍住用力推开他的头。
她柔荑看似绵软实则有力,皇甫宸没防备被她一巴掌拍在了脸上。
夜色幽静,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两人耳边。
皇甫宸黑着脸,一字一顿道,“盛清越!”
罪魁祸首也没料到这误会,看了眼手心别过头,敷衍道,“殿下息怒,妾身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试探着抽了抽被男人握着的那只手,出乎意料的能动了。
她笑了笑,扯过大半被子盖在身上,“天色不早,殿下还是早些歇下吧。”
皇甫宸深沉的看了她一眼,语气不辨息怒,“太子妃说得对,是该早些歇下。”
盛清越挑眉,正要附和几句脸上就撒下一片阴影,定睛一看,眼前是一张即使放大了也毫无瑕疵的俊脸。
皇甫宸笑道,“孤与太子妃许久未曾亲近,不如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