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盛清越回来后看各方面井井有条,吊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她换了身衣裳,正好衾儿打帘子进来,忙问道,“可打听出来了?”
衾儿嗓音低微,透着些许不自知的慌乱,“打听清楚了,小姐,京城里是闹了瘟疫。现在每日里都有着人死去,宫里头虽然还没出什么大乱子,但奴婢听说……”
她压低了声音,“已经有人发了高烧不能当值,只是现在知道这事的人还不多,又被涂公公强行压下来才没闹出什么大乱子。”
心中隐约的猜想成了真,盛清越眉心乱跳,“不是鼠疫吗?”
鼠疫最开始的症状便是高热,跟衾儿说的症状差不多。
衾儿愣了下,“奴婢不知,只听说这场瘟疫是由于九月中旬那场屠杀引起的,现在……”
衾儿没继续说下去,只担忧的看着盛清越。现在京城里死了亲人的人家都把罪过怪到了她家小姐头上。原本待在护国寺还好,现在回了宫,保不准会被得了消息的皇上训斥一顿。
盛清越不知她的担忧,沉思半晌忽然笑了下。她想起来了,鼠疫这个疫情最开始便是上一世两军交战后瘟疫肆虐后,由盛清卿提出来的。
眼下,可没有大夫将瘟疫联系到平常不值一提的老鼠身上。
食指在青玉茶盏上摩挲一圈,盛清越神色含着几分得意,须臾后她将神情一敛,吩咐道,“待会殿下一回来你就去见他,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衾儿不明所以,点了下头,犹豫道,“小姐现在京城里闹了瘟疫,您不如出去避避?”
“暂且不用。”她起身一笑,朝内室走去,边走声音淡淡落下,“还不到那时候。”
衾儿一想皇宫里暂时还没有大面积爆发瘟疫,应该还能拖上一段日子就没再劝。
而盛清越却是想着,倘若真是鼠疫,若盛清卿还没逃出京去,怕是又会想法子蹦跶出来了吧?
她眉梢轻挑,曼步走到桌前坐下,脑海里将前世盛清卿整理出来的治理鼠疫的方法过了一遍,旋即提笔将方法尽数写了下来。
写完后她拿起宣纸,盯着自己的娟秀疏狂的字迹满意一笑,这一次,她可得抢在盛清卿前头将法子呈到御前去。
元昭帝现在不太待见她,她自然也不想亲自去碰他这颗软钉子,倒不如交给皇甫宸由他呈上去。
盛清越想得挺美,谁知还没等到皇甫宸回来,涂安达就先一步领了口谕过来。
“太子妃,皇上命你即刻去乾清宫面圣。”
盛清越顿了下,微笑问,“涂公公,本宫才刚回宫,父皇为何就要本宫前去?”
“皇上的心思,做奴才的难能猜测出几分呢。”涂安达亦是一笑,片刻后他犹豫一会,小声道,“奴才只知,皇上半个时辰前召见了钦天监杨大人,皇后娘娘现下也在皇上那呢。”
盛清越蹙眉,钦天监,皇后?她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皇后联合了钦天监对皇帝说了些关于她不好的话吧?
她心中一突,隐晦的给衾儿使了个眼色,转过头时面上依旧是风淡云轻的笑着,“好,有劳涂公公带路了。”
涂安达道一句不敢,走到前面带路。
衾儿得了盛清越示意,便没跟着她一同前去,死候在东宫等着皇甫宸回来,这一等便等了快一个时辰,见到皇甫宸她便急急将事情说了一遍。
而这头,盛清越去到乾清宫,一入了殿中元昭帝等人的视线就朝她看了过来。
盛清越面色不变,上前行了礼方笑问道,“父皇召儿臣前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元昭帝看了她一眼,摆手道,“杨德,你来说吧。”坐在他身旁的皇后则是没有开口说话。
“是,皇上。”钦天监拱手,又朝盛清越施了一礼,“敢问太子妃,您可是丙申日己亥时出生的?”
盛清越挑了下眉,“是又如何?”
钦天监不答,改像元昭帝行礼,“皇上,太子妃确实是刑克六亲的命格……”
他小心翼翼的又道,“皇上,若太子妃只是寻常的命数,尚可有破解之法。但太子妃的命格煞局千百,劫煞皆为祸,臣实不敢多说。”
而他话音一落,上首坐着的皇帝皇后的脸色就不约而同的铁青起来。
皇后早就听一妄提起过一次,此时尚且还能忍耐。元昭帝却是回忆起自己近几月缠绵病榻的情景,他的龙体是不是就是被太子妃克的败落了的?
元昭帝脸上青筋暴跳,强忍怒气道,“杨德,你所言可是属实,太子妃是太子的正妃,你要是敢污蔑她……”
元昭帝阴沉沉的看了钦天监一眼,后者立即跪下,口称冤枉,“皇上!臣怎敢欺骗您,微臣敢对天发誓,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违背事实,甘愿遭受天打雷劈!”
元昭帝心中早就信了,现在见他赌咒发誓,他脸色不免愈发铁青。
“父皇,儿臣有话说。”盛清越突然开口说了句。
闻言,元昭帝阴戾的朝她看来,口吻饱含厌弃,“你想说什么?”
皇后皱着眉头,同样是不喜的语气,“皇上,您还听她说什么?依臣妾看,现在就该把她送到城外的庵堂去,免得再克了您的龙体!”
其实,皇后心中最担心的,莫过于与盛清越朝夕相处的皇甫宸。若不是太子的身体一直没有异样,她恐怕不会保持现在的理智。
元昭帝闻言有些意动,他犹豫了一会,摆手道,“罢了,终究是太子的正妃,还是要给些脸面。”
听着两人视她若无睹的话语,盛清越怒极反笑,直言道,“看来父皇跟母后一样,同样是怀疑是儿臣克了您?儿臣有听闻,父皇年轻时征战沙场,落下了不少病根,现在不过是年迈爆发罢了。您受伤那会儿臣都还未出生,怎会跟儿臣扯上关系?”
说完她轻蔑一笑,命数一说不一定全是无稽之谈,但是凡事皆信命,不过是以此掩饰自己的无能罢了。
她望了眼气怒交加的元昭帝,明了对方的身体怕是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才想要找到一个理由证明自己并不是命不久矣。
“大胆!”
“放肆!”
皇后和元昭帝几乎异口同声的怒斥一句,见着元昭帝的神色,皇后连忙拍抚着他的背部,扬声道,“来人,快去请太医!”
元昭帝按住皇后,喘气道,“皇后,朕……朕没事。”
皇后仍是有些担忧,她转头望了眼下方的盛清越,冷声道,“太子妃,你在皇上面前口出狂言,是想死不成?!”
听出她语中的杀意,盛清越见好就收,恭敬道,“儿臣怎敢?”
“你不敢还会有谁敢?”皇后冷笑,“平常你对本宫不恭敬便罢了,现下还对皇上这般说话没个分寸,要不是念在你有孕,本宫早就杖责你了!”
说完皇后隐晦的注意着元昭帝的神色,见他暴怒的神情缓缓退去,心中松了口气。
她不在意盛清越的生死,但是却担心皇帝不顾忌她腹中的胎儿直接处死她。
盛清越脑子转了几圈,约莫也琢磨出来皇后的想法,欠身道,“儿臣失仪,还请父皇勿怪。”
她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儿臣还有话说,还请父皇容禀。”
元昭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视线冷冰冰的,眼帘半阖间有着不为人知的杀意。皇后在意孙子,他也在意。不过宫中的妇科圣手对妇人胎儿把握的很好,满了六月便能看出是男是女。
若是怀了个男胎还好,要是个女儿,还不如直接舍了去。
元昭帝心中杀意弥漫,声音却听不出丝毫异常,他甚至笑了下,如同一个宽和的长辈,“哦?太子妃还有何话要说,朕听着。”
盛清越道,“儿臣是有话想问问杨大人。”
钦天监早在方才便被吓得跪在地上,眼下听盛清越所言硬着头皮道,“不知太子妃想问臣什么?”
盛清越微笑,眼神扫了过去,“也不是什么紧要的,只是你说本宫是刑克六亲的命格且无解,本宫心里有些纳闷。”
钦天监心头跳了下,勉强保持着常色,“太子妃,臣只是依言相告。您若是想借此责罚微臣,那臣也毫无话说。”
盛清越笑容不变,温和道,“杨大人别紧张,本宫不是想责罚你,只是觉得你学艺不精罢了。”
“荒、荒谬,臣学命理已经三十年,怎会学艺不精?太子妃若是不相信微臣的话,钦天监还有许多同僚可以一问,您不妨……”杨德颤声,语气有掩饰不住的慌乱。
上首元昭帝和皇后见状,表情微微有了变化。
“是么?”盛清越看了他一眼,说,“本宫曾从一本书上看到,世上并无无法破解的命数。甚至包括天煞孤星的命格,上面写着天乙贵人若能救,行善积德是良方。杨大人,你可能跟本宫解释解释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钦天监浑身一软,讷讷不敢言。
盛清越凤眸微眯,步步紧逼道,“你若是不敢说,那本宫便跟你解释一下,这句话是说有此命格之人,修身行善,增加福报,必能化解,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