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越见他这个反应,眉头微挑,看来这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殿下!”她抬手抚上皇甫宸抓着她的手,定声道。
皇甫宸目光微闪,缓缓放开手,屋内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风陵李家,书香世家,世代入朝为官,多为太子太傅。”
话语一顿,皇甫宸眉头微皱,似是想起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孤幼年的太傅,便是这风陵李家的当代家主李风饶。”
砰!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一声巨响。
呵!
一抹冷笑声传来。
“太子殿下,竟还记得老身的丈夫,还真是李家之幸!”李大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言语间带着讥讽意味。
“你是李太傅之妻,莫老夫人?!”皇甫宸闻言,神色一敛,看向站在门口,拿着拐杖,满头白发的老妪,直言其的身份。
阿贝也不似往日那般亲切活泼,站在莫老夫人的身后,探身眼中满是警惕的看着屋内的二人。
“不错,当日因太子殿下年幼,妄议朝政,被沈贼的眼线得知,我丈夫李风饶一身风骨卓然,李家世代书香,最后却因此,落得通敌叛国罪名,满门抄斩的下场。”
莫老夫人忿忿不平,言语间满是恨意,语调一转,她冲着皇甫宸淡淡道:“只是不知造成这下场的太子殿下,可还记得李家众人,午夜梦回之时,是否会想起那位幼时的太傅!”
皇甫宸身体紧绷,手握成拳,捂着腹部的伤口,踉跄的站起身,神色认真道。
“莫老夫人,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皇甫宸不敢忘却李太傅的教导,当年确实是孤的错,只是当初年幼,没有能力护下李家,这位小姑娘可是李家之后,莫老夫人不如随孤回京,孤定当厚待二位。”
盛清越端坐在床边,微微低头,脸上神情未变,她倒是也听说过,当年沈家权势滔天,迫害无数忠良,想必这李家,便是其中之一。
这是李家跟皇甫宸之间的事,她随是太子妃,却也不好开口出声。
不过此事距今已有十数年,按理来说,阿贝小小年纪,只有七八岁,应该不是李家之后。
这事皇甫宸不会不知……
呵!
冷笑声传来,打断盛清越的深思。
砰!
莫老夫人抓着手中的龙头拐杖,敲了敲地面,发出一个闷声。
“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老身自会照顾好李家这唯一的独苗!”
话毕,莫老夫人拉着阿贝便往外走去,徒留大开的房门。
皇甫宸站在床边,眼睑低垂,神情有些黯然。
“殿下!”身后传来盛清越的声音:“现在看来,莫老夫人也知当初的事,不能全然怪殿下,那放在汤药之中的活血药材,数量细微,只会让人受苦数日,却也不会危及性命。”
“可越是如此,孤心中反倒越愧疚!”皇甫宸望着大开的房门,淡淡道。
就算他蛰伏数年,终于将沈家这颗毒瘤连根拔起,可逝去之人,却也再难复生。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盛清越顿了顿,轻声安慰道。
皇甫宸沉默不语。
半晌!
等皇甫宸回到床上躺下后,盛清越方起身朝屋外走去。
咯吱!
轻轻关上房门,盛清越摸索着转身。
“越姐姐。”阿贝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阿贝。”盛清越闻声,嘴角微勾,应声道。
阿贝伸手抓着她示意,盛清越身体下蹲,她便凑上前,附耳低声道。
“越姐姐,我跟师傅要离开了,你跟宸哥哥的药,我们都会交托给村民伯伯,到时候会有人每日上山为你们送药跟吃食,有师傅的叮嘱,村民伯伯断不会为难你们的。”
“你们要去哪里?”盛清越清楚,最后一层纱布被戳破,莫老夫人跟皇甫宸自然不能再和平相处下去。
她们会离开,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也没有出声挽留,只问起两人的去处,心里能有个底。
“不知道,师傅没说。”阿贝缓缓摇头答道。
盛清越轻应了声,倒也没再说什么,嘴角含笑,抬手轻抚阿贝的发顶,轻声叮嘱道:“阿贝,好好照顾师傅,世人险恶,听师傅的话,若是以后有难处,拿着这个去京城找一个叫盛北安的哥哥,可记住了?”
言语间,她从怀中拿出一枚白玉玉佩,一面刻着清越二字,一面雕刻着一朵绽放的白莲。
是她生辰之时,盛北安亲手雕刻,是他们兄妹之间的信物,日后他若是看到这信物,必定知道眼前人对她的重要性,以礼相待之。
“嗯!”阿贝不知其中缘由,神色坚定的点了点头,小心的将玉佩放在怀中,随即从头顶拿下一个翠玉簪子,放到盛清越的手中道:“师傅说,无功不受禄,阿贝拿这枚簪子,跟越姐姐交换。”
“好!”盛清越也不推脱,嘴角轻勾,用手中的簪子,挽起长发。
“阿贝!”
不远处,传来莫老夫人不怒自威的声音。
“来了!”阿贝应声道,朝盛清越拱手作揖:“越姐姐,阿贝跟师傅要走了,来日有缘再见。”
不等盛清越回应,她便转身,朝莫老夫人的方向跑去。
听着耳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盛清越神色不变,转身摸索着回了皇甫宸的屋子,打算将这事告知于他。
咯吱!
盛清越推门而入,皇甫宸靠坐在床头,若有所思,闻声下意识转头望去,她虽穿着布衣,却肤若凝脂,用一根翠玉簪子挽起长发,白纱覆眼,飘于身后。
粗布麻衣,竟也难掩其美貌。
皇甫宸指尖微动。
从盛清越口中听到莫老夫人跟阿贝离开之事,皇甫宸反应不大,只眼神有些暗淡。
一个指如葱根,柔若无骨的小手,轻抚上他的手腕,盛清越轻声道:“救命之恩,铭记于心,我将玉佩给了阿贝,让她有事便去京城找我哥,殿下且宽心。”
“对了,李家出事距今也有十数年,可阿贝只有七八岁,殿下怎知她是李家之后?”盛清越转移话题询问道。
皇甫宸反手握紧她的手,暗自摩挲道:“当年孤年幼无知,害的李太傅出事,后来孤也曾打听李家的消息,曾有传言,李家三小姐自幼闯荡江湖,李家出事时,她正好离家,逃过一劫。”
“但沈家为斩草除根,赶尽杀绝,派人追杀李家三小姐,最后的消息,只知她怀有身孕,身受重伤,之后便了无音讯了,想来,是被莫老夫人所救,如今看来……”
皇甫宸欲言又止。
盛清越却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只要莫老夫人跟阿贝相依为命,想来李家三小姐,终究还是没能逃过香消玉殒的结果。
还真是让人不免唏嘘。
也难怪,当初皇甫宸会那般恨极了沈家。
次日,清晨。
“有人吗?”
屋外传来一个陌生男声,语调轻浮傲慢。
苏三站在门外,手上拿着草药跟吃食,面露不耐,身上的衣服也满是补丁。
他是山下村里的小混混,向来不做什么好事,却被村里的人派来给皇甫宸二人送药。
只因村里的人知道,这两人来了没多久,李大夫便离开,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却又受李大夫之托,无法对他们坐视不理。
便派了苏三来送药。
盛清越闻声,眉头微皱,缓缓打开房门,应声道:“请问有什么事?”
如莺啼声传来,意外的好听。
苏三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如仙人般貌美的女子站在门口,只是眼睛上覆着白纱,竟是个瞎子!
啧!
他瞥了瞥嘴,暗道可惜。
如果不是个瞎子该多好!
不过村中女子大多粗狂,眼前这人就算是瞎子,这身姿美貌也难见,苏三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
盛清越察觉到有些令人生厌的目光,娥眉紧皱,面露不耐道:“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山下村子里的人,来给你送吃的,我放在石桌上了,你自己吃吧!”
话毕,苏三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便转身离开。
耳边传来脚步声,盛清越也没多想,摸索着走到石桌边,步伐有些踉跄,端着东西便朝屋里走去。
皇甫宸伤势未愈,还不方便下床。
一连几天,苏三都来山上送东西,却发现吃食都是两人份,可一直未见第二个人的身影,心里暗道奇怪。
一日,他故意不走。
谁知被盛清越察觉,没有脚步声传来,她对苏三毫无好感,直言道:“还有什么事吗?”
苏三被吓了一跳,她不是瞎子吗?!
“没事没事!”苏三赶忙应声道,随即便转身离开。
盛清越端着东西回了屋内,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越发熟悉周围的事物,也不会再被东西所绊倒。
不远处的树后,站着一个身影,神色猥琐,贼眉鼠眼的样子,正是苏三。
他悄悄的走上前,趴在窗外偷看,却发现屋内躺着的是一个男子,顿时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他还以为会是跟那瞎子一般貌美的女子。
“谁?!”
皇甫宸察觉到屋外的陌生气息,厉声呵斥道。
指尖微动。
咻!
一个破风声传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