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封青宇三个字,秦时雨脸色微微一变:“你看到什么了……”
“你们的床照。”
源朝歌神情冰冷,把手机里的照片递给秦时雨看。
“这是我自己拍的……怎么会到你那里……”秦时雨扬眉,“你黑了我手机?好啊,源老师,你们的IT技术可真厉害,但是窃取别人的私人信息,这是犯法的。”
“犯法的?”
源朝歌冷冷一笑,缓慢而清晰地说,“那像秦小姐这样,埋伏在我身边做卧底,把我的私人信息和商业机密泄露给竞争对手,是不是就不犯法了呢?”
秦时雨心下一沉,他知道了?他查到了什么?他不会是在诈自己吧?
她面上平静如常地回答:“你可能有所误会……”
“祝妤儿虽然是虹的合作伙伴,但是我把她拉到我这边之后,发现她确实有敏锐的长处……比如她就看出了你非同一般,让我查你,起初我还以为只是女人之间的竞争心理作祟,没想到一查,你果然有问题……”
秦时雨一言不发,心脏狂跳,等着他说完。
源朝歌接着冷冷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打了不少国外的电话,我查到了,定位是一处城郊的豪宅,而豪宅的所有权,属于云家……你说,你是不是云成焕派到我身边的卧底。”
源朝歌说着跃下桌子,上前紧紧抓住她的双肩,寒眸直视着她沉声逼问:“你说啊。”
秦时雨退后一步,心慌但是维持着平静道:“我不是。”
“跟我走。”源朝歌拽住她,拉着她走出门,“今天,我会亲手揭穿你的真面目。”
秦时雨没有反抗,被他拉着一路走到地下车库,上了他的车,驾驶座上乔助理僵着脸,一路上一言不发,开着车往城郊方向而去。
如果他真的有确凿的证据,那么她就完了,不知道源朝歌会怎么对付她,严刑拷打?软禁?为了自保,头头应该不会来救她,源朝歌这样冷的人,处理背叛他的人,应该不会手软。
她回想起自己听说,源朝歌曾把他身边一个向别人通风报信的保镖送去了非洲喂毒蚊子,不知道是真是假。
窗外灰蒙蒙下起了小雨,车上了山间公路,穿过一座石牌楼,开进格调高雅的山间别墅群里。
源朝歌下车带秦时雨走进一栋别墅,冷色调的环境竟然没有让宽阔的房间显得阴森,反而有种源朝歌式的温情,庭院中摆满了绿植,是他的品味,秦时雨估计这里又是源朝歌的某处私人住所。
乔助理给他们沏了一壶茶,便退了下去。
“……你的屋子真漂亮。”秦时雨开口打破了沉默。
“说吧。”源朝歌冷冷地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目的地接近我,就连我找你签订契约假扮白卿卿这件事,看起来是我的决定,其实是被你们安排好的,安排好把你的简历放在我的邮箱里让我看见,预料到我会找你……连我的行动都能揣摩出,你们知道的可真不少。”
秦时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源朝歌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你不用再犹豫要不要坦白了,我既然开始查你,就会追查到底,你不是普通的军校生,你的能力测试都是优秀,这样的你为什么会从军校退学?是他安排你以违纪为借口退学的,为了让你开始接近我的任务……你受过不少间谍的培训,所以你才有那么好的枪法,那么临危不乱的反应,甚至,连有人在远处狙击你,你都能敏锐地用眼角余光洞察到。”
秦时雨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必须先找个人背锅,她蹙眉承认:“没错,我是云成焕派来接近你的卧底。”
她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只是,有些事情我原本也不知道,我不知道白卿卿就是我的姐姐,我也不知道……原来你跟白卿卿之间原本的羁绊,是因为我。”
“什么?”源朝歌微微一怔。
秦时雨抬头:“我初中的时候,云成焕让我玩过一款线上音乐游戏,我在里面认识了一个非常聊得来的朋友,虽然我完全不知道他在现实中是什么样的人……云成焕知道我的游戏账号,后来,我的账号被盗了,我忙于其他事情,就把那个游戏的事情,完全忘了。”
源朝歌沉默片刻:“……我曾经的网友‘潇潇暮雨’,是你?”
“没错。”秦时雨抬了抬眉毛,“我猜,云成焕用我的游戏账号,跟你说了什么话,导致你想找人假扮白卿卿。”
“没错……”源朝歌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网友暮雨潇潇,曾是年少的他唯一的知己,“难怪,一直不提自己现实生活的暮雨潇潇,有一天忽然对我倾诉自己悲惨的童年,懦弱愚蠢的妈妈带着她,辗转漂泊在一个个陌生男人的屋檐下……”
秦时雨露出一丝苦笑:“这部分倒是真的。”
源朝歌微微动容:“暮雨潇潇特别提到,白卿卿虽然是没有名气的小艺人,可是她的出身跟自己相似,她坚强勇敢的品格让她欣赏,她粗制滥造的传记却在她情绪低谷的时候,给了她希望……当时,她说完这些事情之后,我很同情,我问她要银行卡账户,想打钱给她,但是她没有回答,直接下线了。
从此以后,我一次次登录账户上线,只是为了跟她联系,我给她留言,问她是否感觉我提出要打钱给她冒犯了她的自尊,如果是的话,她可以当作我什么也没有说过,我们继续像以前那样做朋友,我甚至道歉,可是,她却再也没有上线,也没有回复过我……”
源朝歌说着,微微蹙眉,这么多年来,每次想起暮雨潇潇的心情又浮现而出,他很失落,因为她没有说再见就消失,是完全没把他们的友谊当一回事么?还是她在现实中遇到了什么意外,无论哪一种,他都难以接受。
他本来也没有想过关照白卿卿,直到白卿卿拍戏烧伤的新闻上了头条,让他蓦然感到怜惜,他把白卿卿接到最好的医院治疗,却发现她几年之内很难康复,他想,暮雨潇潇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很伤心。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秦时雨投给他公司介绍实验产品的简历,感觉这仿佛是上天抛给他弥补的机会——秦时雨跟白卿卿长得那么相似,而且秦时雨学习能力很强,还很需要他们公司的钱。
“现在想起来,原来都是被人安排好的阴谋啊。”源朝歌神思片刻,竟然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秦时雨平静地问。
源朝歌凝视她半晌,秦时雨感到那目光起了微妙的变化。
他一字一顿地缓缓道:“云成焕给你什么好处,我都加倍的给你,只要你到我身边来。”
秦时雨愣了半晌:“我骗了你……你不惩罚我,还要把我留在身边,收为己用?”
源朝歌凉薄地勾了勾嘴角:“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明知道,我没有办法惩罚你,我爱你。”
秦时雨说不出话来了,她在源朝歌心中有这么重要么?她受宠若惊。
“你在犹豫什么?”源朝歌把坚果和水果倒进酸奶里搅拌,“告诉我,你有什么顾虑?”
“我……”
“你对云成焕感情深厚?”
“我没有……”秦时雨低下头,轻声说,“只是,他对我有恩,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源朝歌沉默了,秦时雨抬起视线,发现源朝歌的目光越过她,在看她的身后。
她蓦然回头,看到云成焕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在花房门口,不知道已经在那里旁听了多久。
“我救过你的命?”
云成焕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大步走过来落座,拿起一块曲奇饼吃,“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小雨。”
秦时雨深吸了一口气,完了……源朝歌竟然叫了云成焕来一起当面对质,这个谎,她自然是圆不下去了。
原来云成焕跟源朝歌合作设计了这出绑架案,来引她上钩。
云成焕冲源朝歌点了点头:“你明白了吧,她幕后的指使,跟云家联系的人,根本不是我,是我那个看似废材的哥哥,云狩。”
秦时雨感觉脑子一下子放空了一瞬,然后,她忽然想笑。
伪装了这么多年,终于被人戳破了,这一瞬,她没有感到紧张恐惧,却莫名地有些轻松和愉悦。
云成焕继续道:“云狩这些年表面上游手好闲,其实在背后搞些事情,发展自己的生意,算计云家的家产,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不过,无所谓了,小雨,最爱的还是我,即使自己的头头反对来救我,即使明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险,甚至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比起你我更爱我自己,可你还是来了,不是么,我真感动。”
秦时雨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拿过一块曲奇蘸了蘸酸奶吃:“当然不是了,老大,我救你,正是为了你哥哥。”
“什么意思。”
“你以为云狩在算计你的家产么?不,你把他看得太狭隘了,他没有,他一直把你当作自家兄弟。”秦时雨平静道,“虽然他在我面前也假装讨厌你的样子,可是我都知道,你肆意妄为扔下的烂摊子,他默默地帮你收拾,你那些太荒唐的狐朋狗友,是他替你解决了,他成立的公司,都留了你的位置,甚至在国外为你买了基金,担心你有一天玩大了,会连容身之处也没有……你不信,自己看。”
秦时雨从手机上调出资料,递给云成焕,云成焕一路看下去,眼神愈发震惊而复杂。
很高兴,这一天终于到来,她可以解开这两兄弟之间的心结。
“我去救你,是因为我知道云狩不想失去你,而云狩,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我还完了这份恩情,我想我就可以自由了,再也不用做戴着面具欺骗人的事情。”
秦时雨的目光落在源朝歌身上,源朝歌不声不响地聆听,仿佛明白她的一切心意。
“怎么会……”云成焕不敢置信地喃喃,“我哥,怎么会救过你。”
“你不记得了……”秦时雨摆摆手,“那是你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你们捉弄我,把我关进了运货的集装箱里,却忘了放我出来……”
云成焕脸色骤变:“那一次……我跟我手下说过去放你出来的。”
“或许是你的小弟忘了吧,年纪那么小,哪里懂事。”秦时雨耸耸肩,“我被关在黑暗封闭的箱子里,一整天过去,氧气变少,呼吸都困难,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就在这时,有人撬开箱子,救了我,那个人就是云狩,天知道我在那一刻有多感激他,后来他还暗中教我怎么避免被你们欺负,训练我的体能,资助我,虽然你也可以说,他只是为了利用我,把我变成他的棋子,但是我确实因为他而变成了更强大的人,他的恩情,我没有理由不还。”
云成焕合上手机:“我哥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秦时雨笑了笑:“你哥为了化解我心中对你的芥蒂,还告诉我过去的事情,是秦松落诬陷你,秦松落因为嫉妒你,所以栽赃你杀死了周晓敏,截获了M大学给我的录取通知书,导致我跟我第一志愿的名校失之交臂,更无法原谅的是,还在那个生日宴会上深深地羞辱了他……怎么可能,我弟弟不可能编出这种事情,后来我也问了他……”
云成焕默然听到这里,忽然抿了抿嘴:“当然了,你弟弟,不可能自己编出这种事情。”
“你什么意思。”秦时雨话里有话。
沉默片刻,云成焕终于说:“是我编的。”
“什么?”
“是我买通你的姐姐和弟弟,秦松落和秦初雪来诬陷我自己,是我安排的……秦初雪迷恋我,她很听我的话,至于秦松落,这种让你仇恨我的事情,他很乐意帮忙。”
秦时雨愣了一瞬:“你为什么这么做?”
云成焕笑而不答,他有多么重视自己跟秦时雨的关系,他就有多么想破坏它,从第一次看到秦时雨不断练习跳马开始,他心里有了那个勇敢坚持的小女孩,他从懂事起就玩了无数女孩的心,可是他不想把她当作一个女孩对待,他害怕一旦展开恋爱关系,他就会像他对自己的无数个前女友那样很快厌倦,然后抛弃她,永远地销毁自己对她的念想。
源朝歌在旁边忽然插话:“因为他对你跟他之间的羁绊太自信,他想测试他对你做了这些不可原谅的事情之后,你还会不会喜欢他。”
云成焕用勺子指了指源朝歌:“你懂我啊。”
秦时雨感到头疼:“云成焕,我不是被虐待狂……”
云成焕耸耸肩:“你以为源朝歌有多正直?他为了让你回到他身边,甚至雇佣人开枪狙击你。”
秦时雨震惊地转向源朝歌:“开枪狙击我的人……是你雇佣的?”
“那不会伤你的。”源朝歌认真地说,“是假的子弹,伤不了人,而且我让狙击手射偏。”
秦时雨长吁一口气:“难怪我当时能躲过子弹……哈,真是,亏我还沾沾自喜了一会儿,想自己的身手竟然敏捷到可以躲子弹的地步了。”
“我不会伤害你……也绝不会让其他人伤害你……”源朝歌看了看自己的手,“虹的公司,已经被我接管,我和他已经达成和解,你不会再有危险,现在……”
云成焕接过话:“现在该轮到你说了,小雨,你到底是选择我,还是选择源朝歌?”
秦时雨恍然明白过来,这两个男人商量好,把她带到这里,揭穿一切,最后是想听她的答案。
秦时雨沉默片刻,站起身,在两个男人的视线中,走到云成焕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大,你该回军营里去了。”她轻声说,“那是你的生活,而我的生活,是留在景城拍戏。”
她抬起头,在窗玻璃的倒影上,找到了源朝歌的视线,那双眼睛,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那样,寒冷干净,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她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从此以后,她在他面前,终于不用再戴着面具,终于可以做回她自己。
余生,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