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转过头来,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似是睡着过去。
吴道毅在床边坐下,把箱子放到床头柜上,从里面拿出检查工具听他的心跳,“我今天带个了徒弟过来,总领先生您要不要见见?”
老人这才又掀开眼皮,颇有礼貌的样子点点头。
吴道毅这才叫了简未然到跟前去,介绍道,“这是乔南,我最得意的徒弟。”
简未然刚才嗅到外面的美味太多,这会儿还在努力适应着这里面与外面截然不同的味道,她扯了扯唇微笑:“总领您好!”
一靠近,简未然才嗅到一股钝钝的酸臭味。
就像是古旧的老墙上陈年已久的厚厚青苔的味道。
她不禁皱眉,下意识地退后了一些。
老人瞅了她一眼,有气没力地看向吴道毅:“看你挺有学问的一个人,怎么找这么个小白徒弟?她一看啥都不会,你带着累不累啊?”
简未然不由得一僵。
这总领看人挺准啊,一眼就看出她没什么大文化。
吴道毅笑:“这您可有所不知了,我这徒弟,可不得了,知道我们医药界的魔鬼考核吧?这丫头考了个大满贯,理论加实践全满分。”
简未然:“……”
以前师傅不是这样喜欢跟人炫耀的人啊。
怎么现在大不一样了?
不过听他那炫耀的语气倒是挺慈爱。
简未然就想起那些慈爱的父亲,在得知自己的儿女有了出色的成绩,就恨不得立马告诉全世界一样的架势。
老人又瞅了简未然一会儿,才又和吴道毅说话,“她这么能考?那行,你让她来,让她来看看我这病到底怎么回事,再不能让我正常吃东西,我都要活活给饿死了,让人知道富得流油的东庆总领因为没吃东西而生生饿,那我们整个东庆的脸可都要丢尽了。”
说着,老人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刚才还病恹恹的看起来下一点精神都没有,这会儿还自己坐了起来,对简未然招手:“小丫头,你过来,好好给我看看。”
吴道毅对简未然点点头,示意她过去。
简未然哪里会看什么病人,可也不能只用鼻子去嗅,那样就算她嗅出个结果说出来了,就算是可信的,也会变得让人不可信服。
走到老人面前,她也学着吴道毅的样子,拿个听诊器听了一阵。
本来只是想着装模作样的学一番。
没想到这真正一听,还真让她听出了些门道。
老人的心跳是有些弱,但也没像他自己所说的快死的地步,就你是顶多饿了一两餐的人才有的虚。
她又仔细地听了一遍这才放下,又照着吴道毅先前的样子去查看他的眼睛。
之前她在研究中心也简单地培训过这些基本检查,只是一直没有正经地上手过,现在这样一学,倒也做得有模有样。
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样子,吴道毅越发欣慰自己找对了徒弟。
前面的检查都没查出个所以然。
倒是那种先前就闻到的厚重老青苔的味道越发的浓重。
就像是丝网,把人都给缠住了一样。
这样的感觉让简未然很不舒服。
她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种味道所引起的症状,如果是这样,那就难怪老人会感到不舒服。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鼻子。
吴道毅看到她的动作,凑过来问她:“怎么样?”
简未然把自己所感觉到的那种厚青苔的东西说了。
老人一愣,随即出声:“厚青苔?这就是你检查出来的结果?以前的医生都没有说过啊,我都听不懂,你的意思是我吃过青苔中毒了吗?我发誓,我可从来没有吃过那玩意,被人踩在脚底下的脏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去吃,我大东庆要什么吃的没有?”
他噼哩啪啦地说了一堆,简未然刚好看到他的舌头。
发现那里明显的异样。
她脑子里突然就一亮,问题找出来了。
她指指老人的舌头,想了想说了个理由,“师傅,您看总领的这里,我怀疑是舌中毒。”
吴道毅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舌头,依然没看出异样。
简未然叫了老人的秘书过来,问了几个问题后便已经确定。
老人正是因为不缺钱,山珍海味吃得太多,而且他口味重盐重酸,长年累月,连舌苔都被侵蚀得不懂滋味了。
从卧室出来后,简未然和吴道毅讨论了一番。
这才准备好一切工具进去帮老人治疗。
其实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流程,最重要的步骤就是用研究中心的清洗药物去给他清洗舌苔。
几遍下来,老人的舌头越发的麻木,还带着疼痛,他看简未然的目光都带着怨气。
把今天的药物清洗步骤做完,简未然让总领秘书库林把所有的早餐都清出去,只留了一份清淡的白米粥和一点海带丝,简未然亲自侍候老人吃。
老人一看到清汤寡水的粥,老脸都一崩,头撇向一边:“不吃。”
简未然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您先尝尝,要是反感咱们就不吃,就吃一口。”
她对自己的判断很确定,现在用研究中心专门配制的药物清洗后,虽不至于很快见效,但至少不会让他一吃东西马上就吐。
可能是这粥的香味还算过得去,老人闷着脸吃了一口。
尝到味道,胃也服帖,并没有反胃的反应。
老人伸手接过简未然手中的粥,自己埋头开始吃。
没多久,便把一碗粥给吃完。
他定定地看着简未然,眼睛有些发亮:“你刚给我用的什么药?挺奇啊,吴博士,你不厚道,有这么好的药昨天怎么不给我,又让我白饿了一天。”
吴道毅:“……”
他也没想到原来原因就这么简单啊。
再说了没确定原因前,谁敢胡乱用药来清洗他的口腔?
到时候要是没见效,那就不好解释了。
这事,也就简未然能有把握确定。
他摸摸鼻子:“药是我那里的,但病因我确实也不知道,要不是我这徒弟,我也没有想到要用这些药就可以弄好。”
简未然谦虚:“我也就是刚好撞巧,总领,您这两天还是吃清淡为主,我会给库林秘书列好食物清单,等用药物治理三天后,再看情况来决定是否正常用餐。”
离开时,简未然又再三交待库林,务必要减少盐分酱料的剂量。
她和吴道毅正在客厅里给老人列着食物清单,老人刚刚喝过粥精神了许多,可能也因为终于找对医生,老人挺兴奋,趿拉着拖鞋紧跟在简未然身后,她写一个字他就念一个字,像个孩子似的还带有几分雀跃。
这会儿简未然让他吃什么他都毫无二话,并吩咐他下属的那些人,必须全程听从简未然的吩咐,一个字都不许违逆。
客厅里正热闹着,门口响起敲门声。
库林出去,而后就听到他抬高的声音:“我说了总领先生身体有恙,不见外客,您们请回。”
“我们是来看望哈贡先生,并不会打扰他多长时间。”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很能魅惑人心。
简未然来这前就听师傅提起过,有不少大人物络绎不绝地想来拜访总领,但他现在因病倦懒谁也不见,所以偶尔会有些冲突,让她见了也不用吃惊。
所以之前在列单时也有人来递拜贴,简未然都充耳不闻,也没关注外面来的是什么人。
可这会儿听到门口男人熟悉的声音,她蓦地抬起头。
吴道毅也和她一样,听到声音几乎和她同时往门口看去。
两人还真没听错,门口站着的高大男人可不就是慕战谦。
“战谦?”简未然惊呼出声,“你怎么来这里了?”
慕战谦也看到了她,比她更意外:“你呢?怎么在这?”
简未然走过去:“我和师傅过来给总领看病,你是来拜会总领的?”
慕战谦:“……你说呢?”
他突然之间很是同情自己,自家女人在给哈贡看病,而自己却因为想见哈贡一面,费心费力好不容易弄到红阳酒店的会员卡,又三番五次地快把这酒店的门坎都给踩平了,都没见着一面。
这会儿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哈贡见简未然走过去,也紧跟着她走到门口,看看慕战谦,又看简未然:“小徒弟,你认识他?”
简未然点头,给他介绍,“他是我丈夫。”
她忙向慕战谦道:“这位就是哈贡总领。”
哈贡这会儿对简未然可是万分敬仰,毕竟国内外的名医都请来了,没一个治好他的毛病,她一来自己就吃了满满一碗粥,于他来说,简未然是他的救命恩人都不算过了。
有了简未然的出现,慕战谦如愿以偿和哈贡认识了,哈贡还诚挚邀请他一个星期后参加他在北城举办的答谢晚宴。
这种晚宴可比上流社会的顶级晚宴含金量还要高多了,参加的人不仅仅是非富即贵,还得具有一定资格的人才能拿到邀请函。
这么一来,慕战谦先前的工作安排至少能减少一半。
等简未然他们忙完,工作轻闲了一半的慕战谦带他们去旁边的餐厅吃午饭。
电梯到酒店大堂刚停下,门开后,迎面看到夏至深一行人正往电梯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