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林玉站起身，帮着简未然一起摆碗摆筷，不满地瞪儿子：“是我让她拿的，以后这里也是她家，你也不准欺负她！”
慕战谦抿了唇，没再吭声。
等简未然到他旁边的空位坐下，他才扭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嗓音低磁：“别把人惯坏，你想以后来这把家务都包全了？”
简未然这才听懂，她做了那么点事，他也会心疼……
看着他已经戴到无名指上的戒指，她心里有种吃了糖的感觉，甜甜的。
两人的戒指都是崭新的，还几近同款，在餐桌上颇是惹眼。
两位老人看在眼里，尤其是邹林玉，只觉得人生终于圆满了。
吃完饭，邹林玉站起身，慈和的语气，“未然，到我房里来一下。”
简未然一愣，下意识看向慕战谦。
“妈，你要说什么就在这里说，不是你说的一家人。”慕战谦出声。
慕振海抬眸扫过来：“简丫头，去吧。”
“好。”简未然不敢再迟疑，起身跟着邹林玉出餐厅。
到大厅，撞上靳婶带了客人进来。
看到凌南生，简未然不由得皱起眉头。
不是说慕家这么多年都不待见他，怎么又跑这里来了？
看到简未然，凌南生眉头比她锁得更紧，看着她的眼神复杂而又沉痛。
“你怎么来了？”邹林玉看到他，脸色顿时就冷下来，语气里也寒凉如冰。
简未然认识邹林玉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冰冷待人的一面。
看她的意思，分明是还介意着自己女儿的死是和他凌南生有关，到现在也都还恨着他。
简未然突然就觉得脊背都一阵阵发凉，指尖也微微发颤。
“妈，我有重要的事来告诉你们，能让爸也见见我吗？”凌南生一直盯了简未然好几秒，才缓缓挪开视线，他似深吸了口气，才开的口。
重要的事？
几个字让简未然一阵心惊肉跳。
凌南生想说什么？
慕战谦隐约听到厅里的声音，沉着脸走出来，便看到凌南生，以及脸色都白成纸的简未然。
他径直踱到简未然身边，修长的大手搭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漫不经心的语气：“姐夫来了，是来找芷宜？不巧，她出去了。”
“战谦也在呢，不找芷宜，我这会儿来是见岳父岳母，和他们说点事。”凌南生陪着笑。
“这样啊，那你们谈，我们去楼上。”慕战谦说着，揽起简未然往楼梯走去。
“想说什么？你还有什么能说的？”慕振海气吼吼的嗓门在几人身后响起。
“爸。”凌南生满面愧色，“对不起，当年有些事我没告诉纯仪，也没告诉你们，我和纯仪在一起前，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她是和我同一所福利院长大的孤儿，我和她离婚后，她给我生了个女儿。”
简未然双腿都一软。
要不是慕战谦有力地双臂强行支撑住她，她几乎软到地上去。
她刚刚看凌南生的脸色，就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
可真正听到，还是让她失了魂。
她早就猜到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永久的秘密，可真正面对，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坚强，事情也远没有想象中的容易过去。
慕战谦的脸色沉着，倒也没有像简未然般被吓到，他从容地揽着简未然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几乎要浸进简未然的骨髓里。
他这样，才让简未然没有彻底的崩溃了过去。
“滚！滚出去！”慕振海暴怒地拿起一个台灯就要砸过去，到底还是又忍了下来，指着门口颤声。
邹林玉也湿了眼眶：“你竟然骗了我的女儿一辈子？你什么不告诉她？我女儿的性子我清楚，如果让一早知道你有家有室有女儿，她怎么可能死活要跟着你？又怎么可能……”
她说不下去了，再也抑制不住，捂着嘴哭出声。
她在替自己的女儿痛，也在替自己的女儿不值。
“你们都怎么了？”嘉行牵着梓晨的手，站在餐厅出来的方向，不解地看着厅里的大人们。
尤其看到邹林玉竟然在哭，梓晨迅速松开嘉行的手跑过去，仰起小脸关切地问：“奶奶你怎么哭了？是哪里痛吗？”
看到这种时候，凌南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慕战谦松开简未然的手，沉声嘱咐她：“带嘉行和晨晨到花园里去走走，我等会打你电话。”
简未然在这里也快要透不过气来，就算她待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
事实就是事实。
她拖着颓然的身子，接过靳婶递过来的两个小家伙的围巾帽子，牵起嘉行和梓晨出去。
梓晨还想关心奶奶，嘉行小声：“大人们有事要谈，我们跟妈咪出去。”
梓晨该懂事的时候还是很懂事，听他这样一说，也就乖巧地让简未然牵着自己往外走。
慕战谦这才沉沉出声：“姐夫，过去的恩怨你非要再拎出来，让老人们跟着再遭一次罪？”
凌南生红着眼眶对上他沉冷锐利的眸，心脏都瑟缩了一下。
可他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了，如果不一次性说清楚，他担心以后自己就没了再开口的勇气。
等老人们从别处再知道这件事，到那时，他才是真的没脸再见他们，以后到了地下，他也没脸去见纯仪。
大厅里只剩下邹林玉痛苦的呜咽声。
慕振海一屁股迭坐到沙发里，沉痛地闭了好一会儿双眼，才重新缓缓睁开，“你既然是个懦夫，当年瞒了纯仪，也瞒了我们，你怎么就不干脆把这件事带到土里去，何必今天又跑到这里来，搅得一家子都不得安宁？”
从第一次见到凌南生起，慕振海就不喜欢他。
并不是因为他的职业，他的家世背景，而是他这个人。
他给慕振海的第一个印象就不够坦荡，做事畏畏缩缩，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慕振海一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男人。
可纯仪不知怎么就相中了他，要死要活的，还胆大包天的和他私奔。
慕振海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自己上辈子真造了什么孽，女儿为一个男人把命都没了，而儿子倒是结了桩让他合心合意的婚事，偏偏没到一年妻子又死在了手术台上。
难道真如两个孩子儿时抽的签，两人抽的没一张好的……
凌南生被他训得灰头土脸，脸上也尽是痛苦之色，他齿关都哆嗦着，强自压了又压才勉强镇定了些：“我今天重提旧事，是因为，我那个前妻所生的女儿她是——”
他不由自主地抬眸去看慕战谦。
对方面无表情，和之前沉稳的样子没什么变化。
凌南生也料不到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是谁你说啊！”邹林玉此刻看他的眼神里尽是怨恨，她嘶着嗓子忍不住低吼。
她是被凌南生所说的打击到了。
可刚才慕振海的问话又让她勉强冷静下来。
是啊，凌南生不可能无缘无故把瞒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又来跟他们提一遍。
听他的意思，她隐隐感觉到，他所说的那个和前妻的女儿，貌似是他们所熟悉的人……
凌南生又盯了慕战谦好一会儿，咬咬牙痛苦地闭上双眼：“刚才带嘉行和梓晨出去的，她就是我女儿，是我和我前妻所生的女儿。”
……
简未然整个人都魂不守舍，哪里有半分逛花园的心思。
嘉行和梓晨虽小，也感觉到了。
两个小家伙懂事地都没有吵她，自己在一旁摘着松树上的松针玩。
花园里安静得近乎无声。
两个孩子偶尔说话时才会有些声音。
简未然坐在离松树不远的一张长椅上，两只手的手指都几乎被她自己扭断。
突然，从宅子正屋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那是什么东西被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
像是花瓶，又像是台灯，或是画框什么。
安静的花园里都被惊吓的鸽子给扰得一片纷乱。
简未然扭头看向正屋，眼底满是惶恐。
嘉行和梓晨齐齐跑过来，看到她苍白的脸以及颤抖的唇，一阵担心，各自握住她一只冰凉的手，梓晨柔柔地安慰她：“妈咪，别害怕，肯定又是我爷爷在砸东西了，他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一生气了就喜欢砸东西，砸完没一会儿他自己就又好了，没事。”
简未然抬起眸，看着面前两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心间一阵酸痛，她猛地伸手，把他们俩个紧紧搂进自己怀里，眼泪也夺眶而出。
泪眼朦胧里，看到慕战谦铁青着脸大步走过来。
她忙松开孩子们，站起身来：“他说了吗？他都说了吗？”
慕战谦没回答她的话，看向嘉行和梓晨：“你们想留在这住还是山水居？”
两个小家伙一想刚才爷爷奶奶的样子，瞬间拉住简未然的手：“妈咪去哪？我要跟妈咪一起。”
慕战谦幽黯的深眸与简未然对视，“带他们到门口，我去取车。”
简未然看他并不想多说，也没有再追问，惊惶不已地点头：“好。”
到门口上车，另一辆车子迎面驶来。
是凌芷宜和刚在医院包扎完伤口的沈烨。
看到是慕战谦的车，沈烨立马摇下车窗就要殷勤地和他打招呼，黑色宾利一刻没停，从他车旁一掠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