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没有睡过好觉，就连白天补觉的时候都睡不安稳，龚晨晨觉得自己应该厚着脸皮去找陈钰谨。
然后理直气壮地爬上他的床，并且要非常有女王风范的和他说：“在医院你都睡我的床了，现在我睡你的床怎么了？”
然，理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呢？她以什么样的身份理直气壮呢？
陈钰谨老是撩的她面红耳赤是没错，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关于他们两个的关系，如果他不过是玩玩而已，那么她也太过自作多情了。
况且，他们之间有合约的，他们不过是契约结婚罢了，各取所需，这才是理想的状态。
以前她可以拍胸脯保证自己绝不会违背条约上的内容，什么“不能对甲方有非分之想”之类的，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底气做出保证。
龚晨晨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老半天，弄得自己心烦意乱，再加上前一天晚上也没有睡好，迷迷糊糊之间又睡着了。
她开始做梦，断断续续。
一会儿看见妈妈带着温柔的笑意抚摸她的头，而自己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眼睛一晃就是妈妈去世的那一幕，妈妈不停地叫她名字，“晨晨，晨晨，晨晨……”
一会儿看见自己坐在车内，拐弯的时候，一辆货车迎面撞上，碰撞声、爆炸声、尖叫声、警铃声，所有的声音在梦境中显得真实而模糊，她能够听见所有的声音，但眼前却是一片血红。
再睁眼，入目便是那天在电梯内的场景，不同的是电梯外的火已经蔓延到了电梯内，她想要呼救，但是张开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没有痛感，但是痛苦不堪。
陷入梦魇中的龚晨晨在床上挣扎着，小脸煞白，脸上冷汗不断。
陈钰谨打开她的房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最近公司人员洗牌已经到了加速的部分，他作为幕后操盘手只要有助理随时报告情况就可以，所以每天都会回陈家。
他从公司回来，没有看见龚晨晨，心下了然，她又在自己的房间里，正好小不点也从幼儿园回来，他准备叫龚晨晨下来一起吃饭。
没想到……
是了，他怎么会以为她在医院有他陪着的时候睡得安稳，回家之后就一定能够睡得安稳呢？明明他也知道她表现得越正常就越说明有问题。
他竟然这么多天都放她自己一个人睡，瞬间的愧疚与心疼涌上心头。
陈钰谨轻轻地走到她的床边，看着床上的人痛苦地皱着眉头，眼角不断有泪水留下。
“晨晨，晨晨？”边叫醒她，边抚平她眉头的褶皱。
梦境中被一片火海灼烤着的龚晨晨脑海中响起了陈钰谨的声音，就像一缕清泉进入了她的梦魇，替她赶走了所有痛苦的根源，让她有力气撑开沉重无比的眼皮。
床上的人终于停止了痛苦的呢喃，缓缓睁开一双发红的眼角。
陈钰谨看到她醒了，替她擦去额头的冷汗和脸颊上的泪痕，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只当她做了一个噩梦般。
“陈妈马上就开饭，小不点也回来了，赶紧收拾收拾下楼，嗯？”
龚晨晨还是懵着的，眼前的人不断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恰如那天从医院醒来的时候。
鼻子一酸，看着就要哭出来，但还是强忍住了。
果然，她所有的安全感都来源于他，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他，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将她从梦魇的痛苦中拯救出来的也是他。
陈钰谨将她所有的表情变化全部看在眼里，拖着她的腰背让她做起，然后轻轻抱住她。
“想哭？”
龚晨晨吸吸鼻子，摇摇头。
“小骗子。”
听到陈钰谨这么说她，强忍住的泪水终于滑落，滴他的衬衫领上、脖子内，感受到温热的湿意，陈钰谨叹了一口气。
“我抱着你什么都看不见，不会取笑你。”
龚晨晨哭得更凶了，将头埋进陈钰谨肩头。
半晌，龚晨晨终于平复了一些，但还是埋着头，龚晨晨有点后悔，怎么又抱着他哭了呢？太丢脸了。
想到他刚刚叫她“小骗子”，就像一般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不由得脸又红了，不过陈钰谨看不到。
他们，可以是那种关系吗？无关利益的那种。龚晨晨心中有很多想问陈钰谨的，可纠结了一阵之后开口还是没有问出来。
“陈钰谨？”小小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和哽咽。
“嗯？”
“我……我不是故意要哭的，我只是，做了噩梦。”
“嗯，我知道。”
“你不能取笑我。”
“不取笑你。”
“不能告诉别人。”
“放心，我嘴巴很紧，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嗯？”
龚晨晨想说不要把她当小孩子哄，但想到上次她这么说的时候陈钰谨是怎么回答的，就非常识时务的没有说出口。
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一直抱着陈钰谨没撒手，脸上又是一红，低着头推了推陈钰谨，让他放开自己。
陈钰谨松手，很是遗憾地放开龚晨晨，身上柔弱无骨的触感仿佛还在，令人不自觉地回味。
眼前的人还红着一双眼睛，雪白的皮肤比之刚才恢复了一丝血色，莫非她其实不是小猫，而是一只兔子？陈钰谨这么想着。
“起来吧，陈妈做好饭等着呢。”
“哦。”龚晨晨心里有些别扭地起床洗漱。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蓬头垢面，脸色苍白得像一只女鬼，眼睛还红红的肿着，真不知道陈钰谨是怎么狠下心来抱着她的。
用冷水狠狠地洗了一把脸，眼睛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肿了，只等红色淡去了一些才下楼吃饭。
陈妈已经把菜都端上了餐桌，小不点在桌前端正地坐着，正在等着她，龚晨晨走到小不点对面坐下。
看到龚晨晨下楼，小不点眼睛一亮，视线就这么跟着龚晨晨下楼，然后看着她在他对面坐定。
小不点偏头，盯着龚晨晨左看看右看看，一本正经的样子。
龚晨晨被小不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
“看什么呢？还不吃饭？”
“妈妈你哭过了？是不是爸爸欺负你了？”说着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他老爹就是一个喜欢仗势欺人的人！
“额……没有……”她怎么说她其实在陈钰谨怀里大哭了一场？
“妈妈你别怕，老爹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得，称呼已经直接从“爸爸”变成“老爹”了。
陈钰谨没有为自己开脱，只是瞥了自家儿子一眼，很是不屑的样子，这一瞥让小不点十分不爽，立马跳起来对着控诉自家老爹。
“我就说！老爹一定是欺负妈妈了！”
龚晨晨哭笑不得，“没有啦，我就是……睡久了一点所以眼睛有点肿而已。没错，睡太久了！”说完自己还强调似的点点头，不自觉地看向陈钰谨。
陈钰谨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睛里尽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龚晨晨立刻想起了刚刚在楼上他的那句“小骗子”，脸又红了。
“那什么，吃，吃饭吧，饿死了。”龚晨晨有点慌乱地开口。
丢人啊，龚晨晨，怎么这么容易就脸红呢？龚晨晨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怎么这么虚啊？
到了晚上，又是她最怕的睡觉时刻，放在原来龚晨晨可是认为一天中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睡觉了。
可今天下午的梦魇还让她心有余悸，认命地闭上眼睛，龚晨晨，你只有你自己啊，其他的东西太过虚妄了。
就在龚晨晨倒在床上唉声叹气的时候，房间门被打开，陈钰谨靠在门上，看着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的龚晨晨。
龚晨晨从床上爬起，盘腿坐着，疑惑地望着他，像那天在医院一样，眼睛眨一下，又眨一下。
陈钰谨被眼前人的模样弄得心下一痒，想起这些天她出现在他梦中的样子，不自觉地咳了咳。
“睡不着？”
龚晨晨点点头，又摇摇头。
“还没准备睡，但是……”
“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啊……啊？”龚晨晨被陈钰谨脱口而出的话惊到了。
“我是说，像在医院一样，不要想歪。”顿了一下，“当然了，如果你想，也不是不行。”
“去你的，谁想啊！”
我靠，谁想歪了啊，明明是你说话有歧义！龚晨晨内心怒吼。
“怎么，不想去？”
“可是，现在不是在医院啊。”她想说离开了医院也没必要了吧。
“怎么？不是做噩梦吗？”有我陪你，不会有噩梦。
听到陈钰谨这么说，龚晨晨愣了，的确，在医院和他……盖着被子纯睡觉的时候，确实没有做过噩梦，也许是因为他救了她，和他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安心。
此时此刻，和陈钰谨就这么对视，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刚刚的提议就像是他手中的一叠支票一样，随便一张都微不足道。
但是从他的眼里，她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盘腿坐在床上，毫无防备，表情愣着，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