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龙翔却没有看她，视线落到神色淡然的慕容凤衍身上。
慕容凤衍淡淡看过去，兄弟俩的眼神交汇在一起。
秀眸若水，眸光略显仓皇。
凤眸似琉璃，琉璃清澈，却很淡然。
两种不同的眸光交汇在一起，每次都高高居于慕容凤衍的慕容龙翔看着与他平视的慕容凤衍，心底一阵不安，突然很怕对上慕容凤衍的眼，似乎那双眼里会印出让自己难堪的狼狈。
他率先撇开脸，“你在这里做什么？”
“路过而已。”慕容凤衍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眸光微神，狭长凤眸也略略一睐，“准备回房睡觉。”
说着，他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同时懒懒伸了个懒腰，手一勾就把杵在一边早就吓呆了的女佣勾在怀里，轻挑抬起她下巴，“你愿意陪我吗？”
说话间，紫色睡袍被风偶尔掀起露出白皙锁骨，似水若云的袂影，碧玉洁白的锁骨，眉眼间眼波流转，妖冶的让人几乎心悸！
女佣不知所措的看着突然搂住她的慕容凤衍，精神猛震，立刻像揪住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揪住他的衣襟，“我、我愿意。”
虽然二少爷花名在外，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从来不会亏待身边的女人。只要有二少爷出面，她不会有事的！
慕容凤衍哈哈一笑，搂着温顺的女佣就往自己房间里走。
慕容龙翔看着慕容凤衍说走就走的身影，皱了皱眉，“胡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
慕容凤衍顿住脚步，懒懒回头，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慕容龙翔微怒，低喝出声，“凤衍！”
明明是最亲的兄弟，为什么他从头至尾都是孤军奋战，如果说以前他不知道那些过往，可现在他明明已经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他怎么还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凤衍这个样子，仿佛……从头至尾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慕容凤衍轻轻抬眼，吩咐女佣先去房间里等他，等女佣离开，凤眸略垂，再抬眼时眸色清若琉璃，很认真的低叫了声，“哥哥。”
慕容龙翔满腔怒火被他这一声叫的一愣。
为了复仇，也为了保护彼此的安全，自从诈死逃离冷焰盟，他们兄弟就被隔离在两地生活，不同的生活模式，让他们这些年加起来几乎没有见过十次面，而当初会用童稚声音唤他哥哥的凤衍，也再没有这么叫过他了。
“哥哥。”
慕容凤衍又认真低叫了声，华丽的声音里有着说不清的意味，凤眸里眸光恍若琉璃的色泽，清澈而空茫，却有些恳求的味道，“不要去好不好？”
时光荏苒，慕容龙翔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拽着他的手臂不让他离开的怯生生男童，不到十岁的孩子，被娇惯的不懂什么叫做仇恨也不懂什么叫做隐忍，只能泪眼汪汪的抓着他唯一可以抓住的亲人，小心翼翼的祈求道，“哥哥，不要走好不好？我怕……”
慕容龙翔恍惚了下，仿佛回到了当年依旧懵懂的时光，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摸慕容凤衍的头，就像当年分离时的做的一样。但手只是动了动，并没有抬起，脸色也很快一如往常的优雅，透着冷漠的优雅，“你说什么疯话？”
“我照样做我的凤衍大师，你带琉姐离开过你想过的日子，从头开始，那个烂摊子就丢给龙沐炎好了？”
“那是属于我们的东西！你忘了母亲的嘱托了么？”
“母亲……母亲？”慕容凤衍一呆，低低重复了两遍，仿佛一时间不甚明白这个词代表的意思，半晌，才慢慢的用有些怪异的声音低道，“如果她真的是我们的母亲，她会希望我们得到幸福。”
“只有抢回我们应得的一切，我们一定会幸福！”慕容龙翔不容置疑低喝。
慕容凤衍定定看着他，慢慢的挑起了唇，“算了，我知道我说的都是些废话。你就当没听见好了。”他决然转过身，“但今天我不会去，我会在这里等你。”
“凤衍！”慕容龙翔眉头几乎锁了起来，“我今天不仅要接回母亲，还要夺回冷焰盟，这里我不会再回来。”
慕容凤衍头也不回，“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不会去。”
慕容龙翔真的愤怒了。就算他天性冷静。一次两次的被慕容凤衍这么打击，就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了，更何况他的思绪还沉浸在破坏珍宝的惶恐中，更加仿佛是一根针刺进了心底，戳的他面色骤冷，冷声发誓，“我不会回来，我绝对不会回来！”
慕容凤衍没有回头，将略显高亢的声音远远丢在身后，薄唇却缓缓抿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颓然倚坐在墙壁上，看着泛着湛蓝光芒的落地窗发呆，然后，他缓缓掏出手机。
“我答应你。”
“东西我会派人送给你。”
“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母亲那边，你要负责解决。”
“嗳，谢谢。”
※
龙沐炎挂断电话，唇角微微勾起。
他喜欢聪明人。
眼帘突然映出两个身影，一大一小，牵着手慢慢走入庭院。
他身体一震。
落地窗做了隔光效果，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但他可以毫无顾忌的看着他们，而不用遮掩自己所有极力压抑的感情。
他沉静的凝视纤细瘦削的女人牵着小男孩缓步走向院子中停着的车，俊雅双眸越来越明亮，再也掩不住的炙热与眷念。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物体，当记忆还处于混沌时，他的身体与灵魂就已经认出了她。
虽然他对自己说，慕容龙翔那个疯子，可以男扮女装藏在冷焰盟六年而不让人察觉，冷焰盟所有岗哨所有布置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再加上他手上还有枫堂一堂的实力。
慕容龙翔是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而且即使他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但很多时候并不受个人意志的控制。虽然颜乔愿意充作交换的人质，但不管他记忆有没有恢复，也不管慕容龙翔那个疯子为什么坚持要颜乔做什么，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冷焰盟属于黑暗，属于危险。而颜乔，属于阳光，属于安全。所以她必须要离开这里。
但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所有的话都是虚的，他只是……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他对她到底做了什么？
尖锐刻薄，讽刺挖苦，一次次挑破她没有结痂的伤口，嫉妒那个过去的自己，甚至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将她卷进风暴，甚至间接让她没了孩子……虽然，那个孩子可能她并不想要。
如果他告诉她，害的她受这么多苦的人其实就是她心心念念一直爱着的人，她会怎么办？
况且，他已经不是六年前聪明高傲心向光明的萧沐炎，而是在黑暗中摸爬滚打六年，看惯生与死，双手染满鲜血，心脏磨的强硬冷酷拥有赫赫凶名的龙煞！
龙沐炎眼眸深黑，薄唇紧抿，一动不动的看着颜乔跟唐朗，近乎贪婪的将纤细的身影收入眼底。
极浅的阳光从乌云后洒了出来，淡淡洒在大手牵小手的母子身上，氤氲出让人温暖的氛围，没有黑暗没有杂质的温暖。
曾几何时，那是他以为可以拥有的温暖。
弯腰要进入后车的纤细的女人突然站起身，若有所思的回过头。
“妈咪？”已经坐进车里的唐朗疑惑看着颜乔，“妈咪，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颜乔强迫自己将视线从空无一人的二楼窗户上收回来，虽然隔光玻璃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可那道熟悉的感觉仍然让她忍不住一再回头。
那是一种带着宠溺温暖种种意味的感觉，很熟悉，甚至熟悉的让本来就有些心神不宁的她更加不安，连走与不走都有些犹疑了。
其实说起来，她本来就跟冷焰盟没有关系，这些日子也纯粹是无妄之灾，就算她现在离开也没有人能指责她。而且她也充分表达过愿意充当人质的意愿，只不过龙沐炎不答应而已。她已经做的够多了，她不是一心向善的圣人，既然人家不领情，她也不会傻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可是……心底那阵不安又是为什么？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似乎只要她这么一走，她会错过很多东西。
头戴鸭舌帽帽檐压的低低的司机等的有些不耐烦，也探出头准备喊人上车，可顺着颜乔的视线看向二层窗户，五点二的视力外加敏锐直觉，他立刻捕捉到了隔光后面不应该存在的黑影，娃娃脸立刻亮了。
明明就是舍不得嘛！
瞟了眼神情困惑的颜乔，娃娃脸上勾出鬼祟了然的笑，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心思立刻坚定了！
坐在后座唐朗俊俏小眉头皱了皱，慎重指出，“庄叔叔，你笑的有点猥琐。”
“去去去，什么叫有点猥琐，我可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庄麒恼怒成怒，瞪了眼唐朗，“看你的书去，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话！”瞥了眼唐朗身边一堆厚的足以砸死人的医书，又怨念了，“乌龟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给你这么个小娃娃一堆看不懂的书，有毛病啊，我迟早撕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