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乔心底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与恐慌,事情似乎并不像她预料的那样发展……她咬了咬牙,一半天真一半冷静的抽回自己的腿,拉起被子,把自己牢牢裹进被子,“我困了……”
龙沐炎静静抬头,朝她一笑,笑容落寞而悲伤,带着秋意的凉。“我今儿才知道,老爷子两年前就去了,他去世前一直念叨着说说不孝,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孝?”
颜乔心底一阵又一阵的凉意,突然觉得冷,紧紧握着被子倔强背对龙沐炎侧身躺下,声音倔强而高傲,“我困了,我要睡觉了!”蚕丝被微微颤抖,龙沐炎看不到的地方,拳起的手指间痉挛发白,“我真的困了,你走吧。”
龙沐炎弯腰将药膏收回药箱,继续说,“姜奶奶去了国外,还不忘记让何姐帮我打扫屋子,可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真奇怪她还牢牢记着我……”
“我真的困了!我不想听!”
“我去了学校,才发现学校道路改造,那棵树早就被砍了,而且几乎没人认识我了。”
房间很静,静的几乎可以听见针掉落的声响。
“老爷子跟姜奶奶走了,他们的房子换了人来住,时光酒吧换了人,而你……”
蚕缩在被子里的女人身体陡然一僵,缓缓闭上眼,颤声道,“我跟君轩……”
“就算你跟他之间没有爱,又怎么样?六年的唐家三少奶奶,又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可以放手?”龙沐炎打断她的话,“这样的我,我实在找不出存在的任何价值……”龙沐炎站起身,“我本来给了自己三个月的时间想看清楚自己该如何去选,可是现在突然明白,错过了六年的我,该怎么回到原地?”
一声接一声的疑问,声音不算大,声音极低,却带着不容不回答的坚定。
颜乔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被子里逸出细微激烈的声音,“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龙沐炎将药膏收进床头柜,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不停颤抖的女人,俊雅面上隐隐也全是难以言诉的痛苦与怜惜,身影勾勒出长长的影子,氤氲出寂寞的氛围,他缓缓的道,“颜乔,回不去了。”
一句话出,房间陡然安静。
龙沐炎心里突然一阵轻松。
他自嘲一笑,“这句话在我恢复记忆那一刻起,就在心里来回辗转了不知道多少遍,虽然早就明白回不去,可心底还有些奢望。真的说出口,才发现原来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这不是假话,是真话。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或许我应该感激你,让我明白这件事。”
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颜乔紧紧闭着眼,不敢转身不敢睁眼,生怕自己一动就会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泻出来。
骨子里的骄傲以及六年来的习惯已经不允许她将所有脆弱都展露出来,即使身后的人是龙沐炎。
她死死咬住唇,“你很残忍。”
龙沐炎沉默了片刻,“不是我残忍,是时间残忍。”
说完这句话,轻微的脚步声慢慢响起,愈来愈远,紧接着是房门打开的声音。
他这一走,是真的要走了!
一股深切的恐慌猛地攫住颜乔的心,揪的她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猛地掀开被子,不顾一切的朝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嘶吼,“什么叫回不去了,既然在你心目中原来所有都回不去了,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颜乔纤弱的身体因为愤怒悲伤而不断激烈颤抖,仿佛冬日风雪中几乎要被狂风掀到的弱苗!
累积到极点的情绪在那一声嘶吼中的猛地爆发,“既然什么都不重要,你回来做什么!你为什么不继续做你的龙沐炎!萧沐炎有什么好,一个说话不算数的穷教授哪里比不上天御集团的总裁!你回来做什么!当初你决定要去,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有什么想过我怎么办,小朗怎么办!”
龙沐炎全身一震,不置信的转头。
泪流满面的女人跪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就像是一个疯婆子,凄然而疯狂的大哭,“我为了你没了家,没了爸妈没了哥哥,我可以对不起小朗,对不起君轩,我可以与全天下为敌,就只是为了等到你一句回不去了!”
累积多年的委屈全部化作滔天的怒火直接喷射出去,“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养活自己差点流产,你知不知道为了赚一百块差点被人强暴,你知道不知道小朗就因为我的不负责任患了先天性心脏病!小朗病危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强压着自己等,等到的就是一句回不去了!”
龙沐炎突然想到一件事,脸色血色尽褪,苍白着脸呆呆往前走了一步,“颜乔……”
“老爷子与姜奶奶会心疼我,君轩会保护我,”愤怒到了极点,她抓起一个红酒瓶用力砸过去,酒瓶砸上一动不动的龙沐炎肩膀,颜乔尤然觉得不解恨,一个接一个的砸过去,“可我要的不是他们,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什么地方!你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逍遥自在的做你的龙煞,做你的天御总裁!”
龙沐炎无视如炸弹般疯狂砸过来的酒瓶,一步一步往前,有个酒瓶从他额际擦过,擦出一道血痕。他也不理会,几大步走到颜乔身边,怔怔的问,“颜乔,小朗是……”口齿苦涩的说不下去,顿了顿,用着连自己都听不太清的声音说,“他是我的孩子?”
他自己听不太清楚,可颜乔却听清楚了,她冷笑了声,扶着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说,“他姓唐,他是唐家的孩子,他是我跟君轩的孩子!”
龙沐炎身体一僵,“唐朗才过完六岁生日,我离开前你确实有些不舒服,如果按时间来推算……”声音低微,与其说是在跟颜乔说,还不如说是在解释给自己听。
颜乔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你走!你给我走!”快步走向门口,一脚踹开房门,却没留心脚边一个酒瓶咕噜噜的滚着!
房门重重撞上墙壁,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颜乔一脚踩上酒瓶,惊呼了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摔去!
楼下睡的真香的张姨被一声巨响惊的猛地睁开眼,推推身边睡的正香的丈夫,“别睡了,听到声音没?”
张田一翻了个身,“没事,睡你的吧。”
张姨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想了想,“我还是要去看看,三少奶奶跟小少爷都在上面,可不能出了什么事。”
张田一来不及阻拦,只能看着妻子披着外套奔上楼,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只得跟了上去。
张姨快步上楼,正好看见被自己当作女儿看待的三少奶奶满脸泪痕被个陌生男人强行搂在怀里!
向来慈善胆怯的妇人看到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推开龙沐炎,老鹰护小鸡似的把满脸泪痕的颜乔拉到身后,凶狠瞪向龙沐炎,“你是什么人,不准过来,别怪我不客气!老、老公,有贼!快报警!”
龙沐炎错愕看着明显怕的浑身发抖却挡在颜乔身前不让的张姨,直觉往前走了一步,旁边人影一晃,一个面貌普通的中年男人已经平静挡在他的身前,“龙先生,这里是唐家,不要让我们为难。”
龙沐炎看向形貌普通但眼底精光不掩的张田一,眸光突然一厉,“是你?”
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张田一神色不变,但手臂依旧横挡在妻子身前,淡淡的道,“龙先生,请出去,你这已经是私闯民宅了。”
龙沐炎冷道,“你以为凭你可以让我离开?”
“我只是个司机。”张田一神色不变,心里去暗暗警惕起来,拳头握紧,毕竟他就算再强,安逸的生活与岁月已经磨损了他的斗志,而眼前这个男人是如今盟里公认的强者,即使是输给了慕容龙翔,但丝毫不能否认龙煞的威名。
而且他一直都存在疑惑,冷焰盟盟主之位交替那一役,龙沐炎让的太简单太干脆,并不太像他平时的风格。
张田一全身肌肉紧绷起来,但神色还是依旧平淡,“老爷跟三少爷将三少奶奶和小少爷交给我,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失望。”
龙沐炎一阵沉默,他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也不想跟这个明显含有杀气的男人动手……他转而看向被张姨护在身后的颜乔,压抑着情绪,“颜乔,我只是想问问清楚,我们可以私下聊一聊?”
颜乔疲惫的揉揉眉心,苦涩一笑,“不必了,张叔,如果他不肯走,就报警吧。我累了,我想休息。”朝一脸担忧的张姨笑笑以示无事,她从龙沐炎身边擦身而过,头也不回,关上房门,将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隔绝在外。
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震的房门微微颤动。
“颜乔,你开门!”
“龙先生,请自重!”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真的报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