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稳落地,董秋梦扬着歪斜的笑,整张脸因为诡异的弧度而显得有些狰狞,“终于找到你了,你竟然在我秘隐宫放肆了这么久。”转眼瞥了眼常文婧,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我有猜到是你,只是没想到你的手,触及地这么大。”
常文婧淡淡一笑,苍白的脸因为这笑容而有了色彩,“谁让秘隐宫这么厉害,要找,自然是找最厉害的人。”
董秋梦皮笑肉不笑,“这么说,这还要怪我秘隐宫了。”
“自然要怪秘隐宫,而且还要怪你,竟然可以把秘隐宫打理地这么好。”拉开椅子,右手一个邀请的动作。董秋梦也不客气,立马坐了下来,常文婧才入座。
黑衣人会意,立马拿起空杯子,给两位倒上了茶。
董秋梦漫不经心地拿起茶杯,缓慢而优雅地抿了口茶,“你要知道,在我面前说好听话可没用,他在我秘隐宫,到底潜伏了多久?”竟然无声无息地盗走了秘隐宫的资料。
“其实也不久,我也没想到这么快便被你发现了。”常文婧感慨,“说起来,也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吧。”
“什么?”董秋梦一拍桌子,猛地一站起来,这个人竟然在他宫里潜伏了一年,直到现在才发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起伏不断的心,董秋梦提醒自己要保持风度,可是怎么都无法平静,过去几十年都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竟然在她这一代发生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常文婧见状,立马起身过去,拍了拍董秋梦的胸,“别激动别激动,也不过才一年而已。”
董秋梦怒瞪她,“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天,一天有十二个时辰,还不长!”她这个宫主竟然如此失职。
知道董秋梦的品性,常文婧也不急,端起茶杯放到她面前,“别生气别生气,来来喝茶。”
董秋梦正在气头上,立马端过茶喝起来,却猛地听到常文婧一句“喝了这杯茶,此事就不追究了,”想要吐出却被呛住,剧烈地咳嗽。
常文婧又是讨好地帮她拍着背,“慢慢喝慢慢喝,又没有人跟你抢。”
待到不再咳嗽,董秋梦才定下心来,看着笑意盈盈的常文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竟然还笑得起来,很好笑吗?”
“自然好笑,我所见过的董秋梦可是优雅高傲的如同孔雀,高高在上,不可接近,今日这般,倒是添了几丝人味。”按她坐下,常文婧撑着桌子看着她,“我相信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既然不是,何必弄得双方都不愉快。”
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又想喝水,却想起刚才的失态,复又放下,“这你都看得出来?”这个常文婧越发成为半仙了,什么事都知道,“我今天就是来跟你算账的,他到底是谁?”
“知道他是谁,你就不生气了?”常文婧趁势追击。
“这我可没说。”董秋梦抱胸看着他,转过身去,衣服无所谓的态度。
无奈一笑,脸上满是惋惜,“你下去吧,免得在这里,碍了秋梦小姐的眼。”
黑衣人点头,从董秋梦身边经过。
“回来。”董秋梦立马开口道,脸上带着急切,真怕人走了似的,余光瞥到常文婧似笑非笑的表情,别扭地摆摆手,“给我看我就不生气了。”
常文婧咧嘴失笑,示意黑衣人。
黑衣人有片刻的犹豫,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拉下了蒙面巾。
那是一张年轻的却满是沧桑的脸,额头上有着刀疤,那是在战场上留下的印记,微宽的下巴,带着刚冒出的胡茬。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杨永陵?”董秋梦记得他,他是常文旭的属下,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早前听常文旭死了个部下,那个人,该不会是你吧。”
杨永陵没有说话,死只是常文旭对外的说辞。
“这么看来,你这算是投靠了常文婧?”常文旭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悲哀死啊。
“不是投靠,我小时候就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过誓,要对公主一辈子忠心。”杨永陵不卑不亢地说道。
董秋梦眯起眼,眼里带着对杨永陵的赞赏,“倒是个汉子。”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董秋梦正儿八经地坐好,“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的疑问,我既然明着说要帮你,自然有我的目的,我今天就告诉你,免得你对我有怀疑。”
常文婧见她又回到正题上,自然也分外庄重起来,以她目前知道的,董秋梦该是常文旭的人,何故要帮她。
“事情要从你娘说起。”似乎就觉得自己说的不够确切,“我是说,你的亲娘,先皇后。”
常文婧的眉头微微聚拢,莫非这个董秋梦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世。
当年,先皇还是皇子的时候,微服出巡遇到了先皇后沐月窕,一见钟情。沐月窕乃是当时的丞相之女,也是秘隐宫宫主的外孙女,是秘隐宫未来的继承人。先皇经过千辛万苦追到了沐月窕,抱得了美人归,入了宫,也跟老宫主言明自己不再想要当秘隐宫的宫主,老宫主气愤难平,便与沐月窕一刀两断。当老宫主危在旦夕,想要见见自己的外孙女的时候,传来了宫变,也传来了沐月窕的死讯。
“老宫主将继承人的位置传给了我,让人以宫主的要求训练我,走前也留下话,如果沐月窕还有后人的话,一定要尽全力帮助。”董秋梦陷入回忆之中,想起老宫主临终之时的话语,不由悲从中来,老宫主虽然对她过多苛责,但是却是真心对她好的。
说道伤心处,董秋梦吸了吸鼻子,见常文婧陷入了沉思,“该告诉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还想要听什么?”
常文婧木讷地摇摇头,却又很快点了点头,“秘隐宫现在效忠的人是谁?”
“秘隐宫只是江湖上的一个情报组织而已,谁给钱就给他收集情报,只看钱不看人,不效忠任何人。当年为了拓宽秘隐宫的规模,在京城开了妓院,所以一段时间为了巩固地位,不得不向常文旭提供情报。”所以才会造成秘隐宫效忠了常文旭的假象吧,“当年宫变,也有很多人去找沐月窕的孩子,但是多少年过去,始终音讯全无,后来才知道,原来当今女皇的三公主,就是先皇后的女儿。”
为了避免不弄错,弄清楚当年的前因后果,找了很多证据,最终确定常文婧就是沐月窕的女儿。而找常文婧,也是费了很多功夫,这个女人还真是会藏,窝在了北国的小村庄里当起了逍遥村妇。
常文婧点了点头,似乎所有的事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我知道了。”
董秋梦诶了一声,疑惑地看着常文婧,听闻秘隐宫要作为她的后盾,她反应竟然这么冷静,“喂,好歹我秘隐宫在江湖和朝廷中是赫赫有名的,你的反应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一直笑话常文旭在常文婧面前总是那么不冷静,但是亲身实践过了,常文婧果真有让人跳脚暴走的本事,她这么冷静的人,都可以被她弄得这么不冷静。
“我现在需要你做一件事。”手头有了点资源,第一时间就要利用起来。
“你这角色进入得也太快了吧。”好吧,谁让自己已经表明了立场,“说吧,到目前为止,在情报方面,还没有秘隐宫办不了的事。”
常文婧一拍桌子,“好,就等你这句话,去找个人,我以前的贴身婢女,小芳。”
破旧的寺庙里,一群老弱妇孺散乱地坐着,或是靠着墙,或是啃着早已干瘪生硬的馒头,或是依偎着瑟瑟发抖,病入膏肓的呻吟,痛苦的呻吟,对生活的无助,让整个寺庙带着死灰气息。
寺庙的一角,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穿着破旧的衣衫,脏兮兮地窝在角落,一双带着惊惧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周围。
“快走啊,土匪来了,大家快跑。”寺庙外传来大喊声,便有人冲了进来,“土匪来了,赶紧跑啊,跑啊。”立马带头跑起来。
紧接着,越来越接近的马蹄声敲响了所有人的惊慌,刚刚还了无生气的人们,撒腿就跑,比兔子还快。
披头散发的女人起身,看着惊慌失措的人们,却是不动。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低喃带着无奈和满满的无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就在这里,咦,怎么都跑了?”董秋梦下马,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寺庙,又看到不断往山上跑的人,立时明了,“原来是把我们当土匪了。”有这么漂亮的土匪吗。
常文婧下马,心里不由涌起一股酸涩,小芳难道在那群难民里面,这三年,她到对过着怎样的日子,“大家分头行动吧,看看能不能找到。”
调转马头,常文婧命令道,“一定要找到她。”
女人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提起一口气冲到了大门口,看着那坐在马上背对着她的女人,眼泪哗一下掉了下来,扑腾一声跌坐在地上,咬着自己的手,说不出话来,只是嘤嘤地哭泣。
“有个人。”杨永陵提醒常文婧,“你身后,有个人。”
常文婧转头,定格在了原处。心里猛一下被揪住,拉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翻身下马,一把抱住了脏乱不堪的女人,“小芳,是你吗,小芳,是你吗。”
小芳闭紧了眼,这几年所有的委屈和无助,在常文婧拥她入怀的时候倾泻而出,痛苦交织着无奈,失望交织着悲愤,“公主……”
“是,我在,我来了,别怕,我来了。”毫不在意她身上的脏乱,只想要将她抱紧,泪水夹杂着内疚,任由自己放纵眼泪,与小芳久久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