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的公开会审是在玉华宫举行的。
前来听审的除了朝中一些重要的大臣，还有仓澜国的几个代表。
令人意外的是，这些代表中，居然有东方晋身边的侍卫阿九。
不管他的身份到底适不适合出现在这里，大彦国从上到下，似乎都没有过多的资格进行过问。
必竟东方晋当场死在文武百官面前，理亏的自然是东道主。
主审为刑部尚书秋道同，轩辕珒臻从旁听审，现场场面异常恢宏庞大，这可能是彦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审讯案。
已经被关了整整七日的柳惜惜，因为长时间的见不到光，原本粉润的双颊已经瘦得失去了光泽。
那双晶亮的大眼此刻也黯淡无光。
她依旧穿着七日前的那套衣裳，孤伶伶的跪在殿堂内，这让坐在龙椅内轩辕珒臻心痛不已。
刑部尚书秋道同今年五十有四，入朝为官三十余载，中年时被升为刑部主审，刑讯经验十分丰富。
看着跪在堂下的柳惜惜，不管这个姑娘背后有着怎样的支撑，为了大彦国的未来，他都必须狠下心对待。
例行的询问过程很简单，无非就是责问事发之时她人在哪里，周围可有什么证人证明她的存在之类。
从头到尾，面对刑部主审提出的每一个问题，柳惜惜都是有问必答，而且答得十分及时精确。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她完全没有作案动机。
可是当天东方晋却的确是在吃了她亲手做的饭菜之后而毙命的。
面对一声重似一声的盘问，柳惜惜突然不说话了，这让现场的询问变得诡异起来。
“柳惜惜妳真是好大的胆，本大人问妳话，九王爷到底是不是妳毒杀的？”
始终跪在殿上不肯吭声的柳惜惜突然抬起大眼，直钩钩的望向秋道同犀利的面孔。
“秋大人，您觉得惜惜像不像毒害九王爷的凶手呢？”
秋道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为刑部主审，居然会被堂下一个弱女子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仔细问问自己的良心，柳惜惜并无任何作案动机。
他与东方晋无冤无仇，就算私底下有仇，也不可能蠢得在众目睽睽下毒杀他人。
秋道同有着太多年刑讯的经验，堂下这个姑娘双眼晶亮，毫无杂质，而最重要的是，这个姑娘如今正被圣上专宠。
这让他突然忆起几年前怀着皇子的兰贵妃惨死后中的案件。
里面有着太多雷同的情节，更让他深深体会到，后宫深处也是一个充满危机的恐怖地带。
可即便如此，这件事总该有一个了结的方式。
仿佛看出他眼中的绝然，柳惜惜突然笑了，缓缓起身，漆黑的大眼在所有的人错愕的目光中，一一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坐在最高位的轩辕珒臻和她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神中都交流着复杂的，但却谁也说不清的光茫。
再看向那些瞠目结舌，不懂她为何会突然起身的臣子们，她面露冷笑。
当她的目光移到阿九的脸上时，对方也正在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
接下来，她逐一看向众人，直到将在场的每一个人打量一番之后，倨傲的站在殿堂正中。
幽幽道：“在我很小的时候，不记得自己有多小了，我因为一个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的理由，与生我的双亲分离。”
“直到有一天，一个姓柳的爷爷，从人贩子手中花了三两银子，买回了当时已经病入膏肓的我。”
“他用尽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给我治病，就连那个郎中当时都说，这个孩子已经没有救治的必要了。”
“可柳爷爷却说，就算有一口气存在，也不会放弃对我的救治，因为每个人都该珍惜上天对生命的赐予。”
“所以，在我的病终于被医好了之后，柳爷爷给我起了一个让我终生难忘的名字，那就是柳惜惜。”
此刻的玉华宫内是极其安静的。
虽然众人不解这个柳惜惜究竟在使什么阴谋，可却没有一个人能起身阻止她莫名其妙的这番话语。
因为所有的人都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无畏的、令人不可侵犯的神圣。
顿了好一会儿，又继续道：“我的前十七年是在皇宫的御膳房中度过的，那里有海爷爷、阿靖哥哥、大江叔叔、乔伯伯，也正是这些人，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无限的快乐和回忆……”
“我曾天真的以为，我的人生从那里开始，也将从那里结束，直到有一天，一个叫轩辕珒臻的男人，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这样走进了生命中之后……”
当这个没有人敢堂而皇之喊出来的名字，被她像叫情人一样喊出口后，众人再一次震惊并且本能的望向他们的皇帝。
坐在龙椅内的俊雅男子，目光紧紧锁着殿上的女孩。
这样的柳惜惜他从未见过。
高贵而美丽小脸上染着不可侵犯的神圣和孤傲。
他的惜惜，总是能带给他太多惊喜。
此刻的轩辕珒臻，不再是什么大彦国的皇帝，他知道她现在所陈述的一切，以及刚刚那声亲切的、对自己名讳的呼唤，让他从心底深处感到了温暖。
“他虽贵为一国之君，可他对我的宠溺和守护，让我原本平静的人生充满了无限的幸福。”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男子该有多好。”
“可我又深深的为大彦国能有一个这样的好皇帝而欣喜万分。”
“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惜惜都为自己能遇到他而骄傲。”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得那样迷离而随意，仿佛看尽了天下沧桑。
“就在惜惜以为自己身陷天堂的时候，有人说，仓澜国的九王爷因为吃了惜惜精心准备的饭菜而暴毙当场。”
她的目光不期然扫到离自己不远和阿九身上。
阿九紧紧盯着她的视线，从这个女孩的眼中，他看到了某种奇怪的，他根本无法解释的光茫。
目光再次环视在场所有的人，“没错，九王爷是我毒死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惜惜！”
轩辕珒臻疏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狠狠瞪着那个冒然承认的女子。
对方还他一记绝望的笑容，“皇上，总该有一个人要站出来为这件事画上终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