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母骂的那些话,她却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
身子从一开始还想躲避被打到后来越来越僵硬,最后她连躲避都忘了,就这么直直地站在那里任由裴未抱着。
裴未感觉到怀中人有些不对劲,直接背过身,伸手抓住裴母手中的棍子,用力夺下甩到一边。
“安安,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我看看,疼不疼?”他转首就开始要检查她受没受伤,一模她的双手,冰凉冰凉的,他眉头一皱。
“怎么这么凉?”
裴安安被他握着手,抬眸看他,眼眸里有一种他无法形容的死寂,她有些颤抖地问他:“裴未,妈刚才……说了什么?”
裴未眉头皱的更深,却仍旧对她柔和了神情道:“别理她,她一向这样的,你知道的。”
裴安安却是不理,仍旧执着问他:“妈刚才说了什么?”
裴未半天没说话,然后伸手抱住她。
谁知他刚一抱她就被她猛地推开。
“安安……”
“别那么叫我!”裴安安猛地大喊。
她不知道要如何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原来她妈什么都知道了,她跟裴未之间的事情,她都知道了。
所以,她骂她,恨她,觉得她恶心。
她狠狠地咬住下唇,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裴未又上前抱住她,她再次推他打他,却仍旧被他死死地抱住。
“安安,冷静点,没事的,不要怕,有我在,一切都由我单着,不要害怕……”他边抱她边轻声安慰着,她一直用手抓他的手背,那么用力,他却毫无反应。
“安安,我爱你……”他在她头顶低低念道。
裴安安因为他这一句话,反应更加激烈,她开始不断用腿,用脚,踩他踢他,甚至用牙齿咬他。
“疯子,你这个疯子!”裴安安边喊眼泪边往外流。
“你要让我死你才满意吗,你要让我跟你一起下地狱吗?”
她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说出那句话,在她妈面前,他居然真敢如此!
“裴未,我会恨你的,我会恨死你的……”
他更加用力地抱她,不断地重复着:“我爱你……”
裴母在后面发出一声尖叫,她瞪大眼睛看着在她面前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昏厥过去。
“裴安安,我要杀了你!”她转身冲向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冲出来。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裴母扬手就砍下去,裴未一抬手挡住了她砍下的刀口,瞬间鲜血溢出,染红了衣袖。
“你闹够了没有?”一声冰冷的质问,让裴母顿在原地,下一瞬她直接瘫坐在地,开始哭天喊地起来。
裴安安眼睛里还有泪,这会儿却傻傻地看着裴未流血的手,突然,眼泪越发汹涌。
“流、流血了,好多,怎么办,怎么止住它,要怎么做……”她双手颤抖着捧着他的伤口,慌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裴未看着为他担心的裴安安,蓦地出声道:“你别恨我,好不好?”
裴安安顿了一下,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然后猛地抱住他哭喊道:“你这个神经病,你真想死是不是,你要吓死我是吗,如果你真出什么事,我一定会恨你,到死都恨你。”
裴未单手抱她,轻轻地笑。
“我,我去给你找药箱包扎……”不过片刻,裴安安就从他怀中抬起头,肿着一双眼要去给他找药。
“裴未,你为了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不认我这个妈了是不是,你为了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丢人现眼的东西,我真不该把她养大,真脏,脏死了……”
裴母突然的大喊大叫又让裴安安动作停顿。
即使从小到大一直被冷漠对待,可当她听到自己在她口中是那样的存在时,还是心痛的不能言说。
是,她是喜欢上裴未了。
即使她想逃避,她也再不能否认。
她喜欢裴未,喜欢上了她的弟弟。
可是,她到现在什么也没做,她也是她的女儿啊,她怎么能用那么恶毒的话来说她?
她眼神坚忍地看着裴母,喊她:“妈,我跟裴未……”
裴母大叫起来:“你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我真后悔当初么掐死你,我应该掐死你才对,对,我应该掐死你的。”她不断地重复念叨着。
裴未甩开受伤的手,跨步至裴母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道:“你说的没错,你的确不是她妈,因为,安安根本不姓裴,生下她的人根本就不是你。”
话一出,四下静谧。
半响,裴安安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裴未与她对视,没有言其它。
裴安安看看他又看看坐在地上的裴母,缓缓地摇摇头:“你说,她,她不是我妈?我不姓裴?”
“那,我是谁?我不是裴安安,我是谁?你不是我弟弟,你又是谁,还有她呢,她不是我妈吗,你为什么说她不是,如果她不是我妈,那我妈在哪,她在哪?”
她边说便往后退,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裴未,你胡说什么!”裴母猛地从地上爬起身怒斥道。
裴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嗤道:“当年你做了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自以为你做的事情无人知晓,所以就能够安心度日了?这十几年,有没有过一天,你的良心感到不安?呵,你为了一己私欲就擅自毁了别人的人生,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想让自己的女儿过上好的生活,就因为这一个自私的举动,裴安安她就要为你的行为担上一生的痛苦。”
“你自己的女儿在那高宅大院里锦衣玉食,过的像公主一般,可你是怎么对待裴安安的?这么多年,你有对她尽过一个母亲该尽的职责吗?你对她冷言冷语,随意打骂,你扪心自问,她在这里过得究竟如何,与你的宝贝女儿比,你真能安心吗?”
说到这,他忽地冷笑一声道:“陆家应该给你打过电话了吧,现在你的谎言已经被拆穿了,你以为你还能骗得了谁?”
裴母猛地睁大眼看他,一脸不敢相信道:“你,是你,是你告诉的他们,是你告诉的他们!”
裴未冷嘲哼一声:“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秘密,而我只不过是让这个秘密提早暴露了。”
孙怡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帆风顺,她自出生起就有一对爱她的父母,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家庭条件优渥,所以她从没担心过钱的问题,学跳舞,学音乐,出国留学,回来之后后被国内追捧是当代最年轻的舞蹈家,钢琴家,而后认识陆茗远,相知到相爱,两人门当户对,顺理成章结为连理,婚后她仍旧做她自己想做的事,丈夫宠着她,婆家也是家世渊远的大家,对她也是疼爱有加。
婚后第三年,她终于为丈夫诞下爱女,取名陆允芯。
女儿陆允芯自出生开始就在孙陆两家老人的宠爱下长大,小一辈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被当作掌上明珠宠着,孙怡跟陆茗远从没有打骂过她,甚至连重话都几乎很少说,他们就这一个女儿,乐得将她宠上天。
好在陆允芯没被他们宠成小姐脾气,倒是性格极好,又因人长得漂亮,学习好,会弹钢琴,所以她在学校的人际关系都是好的不得了。
孙怡曾经觉得,她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她有一个非常美满的家庭,爱她的丈夫,和优秀可爱的女儿,他们爱她,她也同样爱着他们。
可这一切就在一个月前被打破了。
当她收到第一份匿名信件时,她还能想当然地认为是有人在恶作剧,或者是想敲诈勒索。
可当她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内每隔三天都能收到同样的来信,一开始只是信件,然后是照片,录音,视频,最后是一张十多年前医院的出生证明和血型证明。
孙怡看着那一沓照片,从一开始的背面侧面,到最后一张正面,一个笑颜如花的女孩,只一眼,她就差点站立不稳。
那熟悉的眉眼和笑起来的嘴角弧度,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切感瞬间袭来。
纵使不看那张血型证明和出生证明,她心里都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那是她的女儿。
即使她压根儿连真人都没见到,可她却信了。
最后一封来信当中,只有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和一个电话。
她知道,只要她打了那个电话,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她的生活,她的家庭……
她不敢跟丈夫说,也不敢跟任何人说,她一直在打不打电话之间犹豫,她看到她的女儿——不,也许,她不是她真正的女儿。
她看着向她撒娇的陆允芯,眼睛在看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外一张脸。
那张脸那么像她,简直就是跟她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想到她看到的那些信的内容,那些记录她生活的照片和录音,如果她真是她的女儿,那么,她现在在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吃不好,穿不好,甚至连上学的学费都要自己打工挣去?
再看看陆允芯……
她知道自己不该听信一个陌生人的一面之词,她也知道,按道理来说,陆允芯才是她看着长大,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