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里慌张地去找他,又是哭闹又是折腾,但他却始终对她不再亲密。
她委屈极了。
怎么也没想到,对她的刻意玩闹,他的回应却是冷漠疏离。
论心狠,她怎么也敌不过他。
再然后,就是她看见的那一幕。
他同黎清容,亲密无间。
有一瞬间,她以为,他从此,便会离她而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纪连歌近到她身前,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抬起。
她就这么满脸泪痕地被迫同他对视,见到的是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可知道错在哪了。”
他声音压低,眼眸紧锁着她的眉眼。
黎清予连忙胡乱地点着头,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还在生他的气。
她错在,不该试探他。
不该用外人来试探他。
更不该听信黎清容的挑拨。
瞧见她泪如雨下的可怜样,纪连歌终是眉眼温和,他的手指越过她的鼻尖,抚向她的眉间,而后向下,轻轻擦拭她眼角的眼泪。
“好了,莫要再哭了。”
那般温柔的语气,就如同从前一般。
谁知,他这么一说,她却哭得更是汹涌,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他就只好用衣袖替她擦拭,眼见她眼睛哭的如同兔子一般红肿,他微叹一声,低首,温润的唇瓣轻啄她的眼角。
这突如其来的碰触让她全身轻颤,她早已,忘记了流泪。
“我同黎清容,什么都没有。”
他说着,一手轻轻揽住她的腰身,唇瓣贴近她的耳边,突然的靠近让她浑身一僵。
“你见到的,便是这样。”
他说的极轻。
“我只是同她说了一句,阿四来了。”
闻言,黎清予愣在那里,许久未缓过神。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听完这句之后,原本想要亲近他的黎清容吓的立马将他推开。
她到底是害怕被黎清予瞧见。
因为在这个府中,即使她再喜欢他,也仍是敌不过黎清予。
不论是他的在意,还是她的身份。
她黎清容,始终都只能在黎清予的身后,远远的追着,却是永远也追不上。
所以,就算她使了不可见人的手段,纪连歌仍旧是纪连歌,他心底最在意也是唯一在意的,只有黎清予。
这一点,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却仍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扑了上去,结果,自然就如同那些不知死的蛾子一样,再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
黎清容看着他从她身边越过,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纪连歌。”
手指在衣袖底下纠结,她终是鼓足勇气叫住了他。
“我今日来见你,只是想跟你说一句。”
“我要成亲了。”
说完,就见前面的男子停住了脚步。
他到底是她心里惦念过的人。
就算日后嫁了人,也不会完全抹去。
姨娘给她争取了一个极好的婚事。
对方虽没有多显赫的家世,可到底是书香门第,家境殷实,听闻,她的未来夫婿也是一表人才,而她,只要嫁过去,便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
如此人家,她还有何不满呢。
心里唯一过不去的坎,不过是她自己一直紧抓不放罢了。
如今,她来见他,只是想了却自己的心结。
她喜欢过他。
却也终是喜欢过。
“还要同你说一声抱歉。”
“我知道,对你而言,我必定不是个良善的女子。”
“对四妹而言,我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姐姐。”
她这般说着,眉眼舒展开了。
“但我很开心,你能回来。”
“在我走之前,还能再见你一面,我已经很知足了。”
“如此,我就能放心离开了,日后,你同四妹,定然要好好的。”
说罢,她对他轻轻颔首,正要转过身。
“三小姐。”
他叫住她。
他转身,眉眼风轻云淡。
“如此,恭喜你了。”
“谢谢。”黎清容笑了起来,一刹那仿佛云开雾散。
黎清容出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那一日,太师府内是许久未曾有过的铺红挂彩,鞭炮齐鸣。
即使是庶女,可黎太师也仍旧没有亏待黎清容。
嫁妆从府门排到巷口,可谓是大有排场。
外面的人都说,连这庶女出嫁都有这样丰富的嫁妆,那唯一的嫡女,日后出嫁,嫁妆想必只会更甚。
当然,对于这一点,当事人黎清予是没有多想的。
反倒是这日,太师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而这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原男主陈昭。
纪连歌陪同在黎太师左右招呼客人,黎太师俨然已把他当做黎家半个主人。
陈昭是不请自来,但是晾了皇子的身份,不管他这个皇子是不是受宠,黎家都得好生接待。
陈昭不意外地看见纪连歌。
这么一段时间,许是纪连歌有意,也或许是手底下的人用尽了办法,总之,对他的身份,他 总算是有了一些了解。
黎太师收养在身边的养子么。
虽然明面上没有这么定身份,可实际上不过就是如此。
所以,他对纪连歌,可谓是不屑至极。
“纪连歌。”
陈昭看着白衣男子,眼神微暗。
纪连歌抬眼,面上仍旧笑意如常。
“陈公子,别来无恙。”
陈昭冷哼。
“别装了,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吗?”
纪连歌轻笑。
“陈公子高看,在下不过一介白衣,怎能看破公子的身份。”
“来者都是客,既然陈公子今日也是为了贺喜而来,我们只是欢迎之至,恕在下还有客人要招呼,陈公子请随意,在下先失陪了。”
说完,他就拱手离开,完全不给陈昭说话的机会。
他明里暗里,狡猾的很,让陈昭恨之,却又无可奈何。
他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哼一声。
不过一个区区无名小卒,不足为惧。
但这黎家之势,他是借定了。
这时他还不会预料到,不久后,就是他不放在眼里的这个区区的无名小卒,将他的天下大业皇帝梦给破灭了。
——
自黎府一场喜事过后,已过了数月。
这一日,日头正好。
黎清予拿着一本诗词,趴在凉亭凉亭栏杆上,眼睛在盯着书本页面,但思绪早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这些时日,连歌好像总是忙碌的很,她有好几次去找他,却都没看见他的人。
这种情形似乎又回到了他离开的那些日子。
她日日都要去他的房间呆上一会,将他的书桌弄乱,把她带过去的小玩意摆满他的房间,看 着他的房间处处都是她留下的印记,她会想着,下一刻他就会推开门,然后点着她的鼻头,语带 指责,但却眼带宠溺。
可是每一次,他都没有出现。
久而久之,失望太多,她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
而现在,他又回来了。
可他却变的很忙很忙,忙的她连一面都难以见到。
她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焦躁,有些说不出来的忧虑,像是在怕些什么。
她兴致奄奄地丢掉书本,站起身往荷池边走去。
正值六月初,池子里的荷花刚刚长出花苞来,是那种莹白中带着浅浅的绿色,不同于一般的粉荷,这京都里头,独黎府一家单有的品种。
荷池边有许多假山石。
黎清予趴在凉亭外的一块大玉石上,盯着荷池里的花苞,怔怔地出神。
一只碧绿色的小蜻蜓飞到她跟前的一株花苞上,在上面轻轻停留片刻,又迅速飞走,黎清予觉得有趣,眼神也随之飘远,她抬头看了看日头,尚未偏中,离午时还有些时候,她又觉得无趣,若是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就去缠着纪连歌玩闹了,哪里像现在,连他人影都见不到。
想了想,她又叹了口气。
看着微风轻抚过的荷池,碧绿清透的池水让人看得心痒难耐,于是她索性脱了绣鞋,又褪去袜子,露出一双白嫩玲珑的小脚,那小脚的肌肤白的几乎透明,十个被修建过的指甲上还被精心晕染过浅粉色的丹寇。
黎清予小心翼翼地将一双小脚探进池水里,脚趾刚刚试探到温温的池水,她就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整双脚都伸了进去,池水清透,她的小脚在里面轻微晃荡,越发的玲珑可爱。
抬头看了看远处,尚未展开的花苞随着微风在池中晃荡,各式各样地蝴蝶跟蜻蜓都在其中嬉戏,她看的轻笑起来,当真是笑颜如花。
半响,她又摇摇头,从身边的草地里捡起一块鹅卵石,用力丢向一朵荷花,荷花被砸往一边歪了一下,鹅卵石落入池中,发出扑通一声响动,原本在荷花上停留的蜻蜓被震到,飞远了。
黎清予这才满意地眯起眼睛,心里又愉快起来。
她如今也不过刚刚满十五岁,到底还是个小丫头,心性自然与孩童无异,这般起了玩心,倒是难以停下来了。
又拾起一颗白色的鹅卵石丢向荷池中,砸的那些荷花摇曳,昆虫落荒而逃,她自得其乐,就笑的开心了。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阿四这般戏弄它们,可会惹得他们不高兴的。”
就在黎清予徒自一人玩的正欢快的时候,一个温如春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黎清予面上一喜,猛地转过身去,就看到一袭白衣,白玉冠束发,容貌焕然令这满池荷花都黯然失色的淡雅男子。
“连歌!”
黎清予一见到他就立马从石头上爬起来,赤着玉足小跑至他的面前,他的身量对她而言太高,令她不得不扬起下巴,因为先前玩闹,这会儿她的脸颊上还带着浅浅的粉,她就这样满眼欣喜地看着他,双眸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