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格。”司行知轻轻重复这个词。
“扳倒肖氏一族的证据……”
他刚一停顿,皇帝就立即睁大眼。
见他如此反应,司行知满意一笑道:“不知这个筹码可还够得上资格与皇上交易?”
“你,想做什么?”皇帝略一惊喜过后就是警惕。
“你可别说你这么做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朕想不通,你会背叛太后?”
皇帝的反应也都在司行知的预估当中。
所以,听完他的质问,他也仍旧不急不躁。
“背叛么。”
他轻哂一笑:“皇上未免将微臣与太后之间的关系想的太多了。”
皇帝沉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微臣可从未说过自己是太后的人。”
“你……”
“微臣与皇上想要的都是一样的。”
皇帝一顿问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把太后和肖家……彻底的扳倒。”
听到这里,皇帝蓦地倒吸一口气。
“而扳倒肖家的证据全都在这里。”
司行知再度扬了扬手中木盒。
皇帝目光定在那个木盒上,沉声问出声来:“说吧,你想与朕做什么交易?”
只一语,司行知便知道,他成功了。
——
躺在龙床上的颜语菡一直睁大眼睛,整个人都绷的紧紧的,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睡过去,醒来就什么都变了。
当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一个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她害怕地猛地闭上眼。
不一会儿,脚步声好像就停在了床边。
她感觉到空气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可她不敢睁开眼。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触上了她的脸颊,缓缓地摸索至她的嘴唇。
她只觉得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当即只想快点逃离,于是她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张开嘴就用力咬了上去。
“嘶。”
她听到一个闷哼声,觉得哪里不对,然后小心翼翼地真开眼,先是看到一袭黑衣。
再往上看,就是一张熟悉的脸,因为吃痛微微皱起眉头。
她当即一喜,就听他道:“明明不是属狗的,怎么咬人这般疼。”
司行知话刚落,就见刚刚还表情惊喜的少女这会儿眼泪都流出来了。
“司行知。”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她边带着哭腔边说着怨怪他的话,豆大的泪珠又滚落下来,打湿了枕头。
司行知似是拿她没办法一般,叹了口气,弯身,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喂,你要抱我去哪?”脸上还挂着泪,她又被他的举动惊到。
司行知看了她一眼,平淡一句:“既是要做夫妻,那这洞房花烛夜自然也是要与我这个相公一起度,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里做娘娘?”
他话一说完,颜语菡又用力抬头,一口咬上他的脖子,那样用力,疼痛瞬间席卷而来。
他也没有甩开她,就这么站在那里任由她咬着。
直到她终于咬够,才放开了他。
“你,混蛋!”
她喘息不平地骂着他,语气之中尽是委屈。
“我何时说我要留下来做娘娘了,你总是这样冤枉我,你……”她咬咬唇,气的难受。
司行知看着她,一低首,吻上她的唇。
两唇相触,点到即止。
但却足以让她惊的忘记说话。
“是我错了,我日后再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竟是跟她道歉了。
好半天,颜语菡才别扭地别过脸。
“你说的话,我才不信呢。”
她又忍不住嘟囔起来:“说什么洞房花烛夜,哼,说的好听,你又不行……”
刚一说完,她就自行停住了嘴,而后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她都不敢去看司行知的表情了。
这下完了,他会不会想把她掐死啊?
正在一个人内心百转千回间,忽然听到一声轻呵。
司行知眼眸微眯,嘴角噙着笑意道:“我行不行,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颜语菡蓦地转过头去看他,一脸惶惑:“司行知,你没事吧,莫不是被我刺激到了?”
谁知,话刚说完,人就被他往上一颠,天旋地转间,她已被他抱了出去。
步履生风犹如在追赶什么。
夜,还很长……
肖绾绾近来觉着精神总是不好,沉睡的时候总是比清醒时要多的多,许是因为人老了,就总喜欢回忆起从前的事情。
她睡着的时候,也总会梦到许多从前的事情。
她年轻的时候,是京城贵女中数一数二的美人胚子。
父亲说,如她这般容貌,那便是该进宫做娘娘的命。
但是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不会进宫的。
因为她有一门亲事,是在她还未出生时便由他祖父做主,定的是祖父的至交好友,司老将军的嫡长孙,司行止。
她刚出生时,司行止已经五岁了。
听母亲说,她满月的时候,他还被带着过来看她,只是那时候她还只是个无知幼童,对所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但他们都说,她特别喜欢他,第一次见他,就要伸手让他抱,明明在上一刻,她还在哇哇大哭,谁也哄不了的,可是一见到他,她就莫名其妙地笑了。
对于自己的未婚夫,肖绾绾自然是从小便听着他的名字长大。
司行止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印象中,他似乎一直都是很板正的。
便是小小年纪,也仍旧绷着一张脸,不大喜欢笑,五官倒是生的十分秀气,这与他的性格极为不符合。
如果有一群小孩子在一起玩,那他定然是站在一边看着不参与的那个。
肖绾绾第一次真正与他接触,是在她七岁时。
那时候,是她的生日。
她从前只是听说他的名字,还未曾见过他,那是她有记忆起与他的初次见面。
七岁的孩子说小,却也能懂得很多事情了。
她记得,与他的第一次相见,她是一个人躲在墙根处哭。
当一只细长的手拿着一方素白锦帕递过来时,她才堪堪抬起头。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十一二岁却因为从小便习武的关系身材抽长的比同龄人要高一些。
“别哭了。”那时他抿着唇,黑亮的眸子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
肖绾绾是个娇气的女孩子,从小到大,身边不乏有疼宠她的人,便是那些庶出的哥哥们对她也是宠溺的。
她理所当然地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拧了拧鼻涕又开始放声大哭,甚至都没问他是谁。
“别哭了。”
许久,少年又说了一句,声音清澈好听。
肖绾绾头都不回地冲他喊道:“要你管,我乐意,我就要哭,呜呜……”
“那,你为什么要哭?”
少年这话算是问到她的痛处,她应是不理他的。
但偏偏她竟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边抽泣边道:“我……我不想嫁给那个武夫。”
“武夫?”
肖绾绾似是找到了可以宣泄的人,便开始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我听,听明锦她们说,司家的那个长孙很小就跟着他的祖父入了军营……她们说,他脾气很坏,生的又不好,粗鲁又讨厌,还会打人……我、我不愿嫁与这样的人,若是他们逼我,我便,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少年静静地听着她讲,脸上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后来的有些许变化。
她边说边哭,那模样,简直伤心极了。
“你知道什么是武夫吗?”
他突然开口问她,倒是把她问懵住了。
她仔细想了半天,发现她当真不知道武夫是何,然后只得默默摇头。
“你知道什么是姑子?”
“我知道……姑子就是没了头发的女人。”
少年看着她半响,而后道:“你可知,若是做了姑子,那么以后都不能再吃任何肉了,不能与家人再住在一起,要去那深山之中修行,自己打水种菜做饭,再没人伺候了。”
“啊?”
肖绾绾被他所言惊地张大嘴。
“做、做姑子这样惨……”
见她惊讶,他便轻颔首。
那岂不是比嫁给武夫还要惨?
“可我还是不愿嫁给他……若是他可以不娶我……”
稍许他眸光微转:“不可以。”
肖绾绾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这是早便定下的,所以我一定会遵守婚约娶你。”
“娶……我?”
肖绾绾惊讶极了。
“为何……”
猛然间,她突地瞪大眼眸:“你,你是……”
这是她第一次见那冷面少年笑,唇角弧度些微,如同二月春风一般:“我不是武夫,所以不会粗鲁讨厌,也不会打人。”
……
再后来,她越长越大,已从当初的懵懂女孩变为身姿窈窕的少女。
人的年龄在变,心境自然也跟着在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司行止渐渐地生出一种心绪。
念了族学之后,她便开始尝试与他互通书信,她从最初那写的歪七扭八的字到了后面可以写出一手极漂亮的簪花小楷。
她会与他说她每日做了何事,或者听说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很忙碌,年纪尚轻时只是会跟着他祖父去军营中,年满十五就已入住军营中,整日的习武训练。
但即使很忙,她写给他的信他也都会一点点认真看完,然后给她回信,就算只有寥寥数语,也从未间断过。
他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些武夫。
但他就是根木头,她是这样认为的。
后来,他第一次跟着父亲去了边关。
战场上,谁都可能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