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小巧的舌尖灵活地滑过他那凉凉的唇瓣,她才被人箍住双肩,猛地拉开。
两人分开,她看到他略带慌张的眼神和微蹙的眉间,一扯嘴唇,娇笑道:“和尚,你莫不是第一次与女人亲近?”
梵音的气息乱了,与之前的坐怀不乱相比,他现下明显有些无措的感觉。
媚生眼眸里微微一亮,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原来,他也会慌乱,也会无措。
她还以为,不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呢。
这样,才公平。
不能永远只有她一人感受那些所有。
双手再度圈紧他的脖颈,她的红唇轻印上他的喉间,肌肤相触,她感受到他在微微颤抖。
她低声轻笑:“和尚,我好像知道你的命脉所在了。”
“你说,你与那公主相近,是否是为了要引我出来?”
梵音喉间微动,刚要低首,却被她按住不许动。
她轻轻地吻过他敏感的喉结,看它动的样子,笑的花枝招展。
“你还说过,要我同你一起,现在,可还算数?”
“我所指的是……”
她分明是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但他刚开口,就被她堵住。
救赎抑或渡化,都不是重点。
她在乎的是,能否与他在一起。
“我想过了。”
“我想同你在一起。”
“你可还愿收了我?”
她说着,微微抬起头,双眸认真地看着他。
他静默地看着她许久,终是一声叹息。
似乎,在遇见她之后,他叹息的次数越发的多了。
衣袖轻抬,露出白色僧袍下的手指,指腹轻轻摸索她饱满圆润的红唇。
就在媚生刚想开口说什么时,他突发俯下身,轻轻含住她的唇瓣,浅浅厮磨。
在他俯身而下的一瞬间,她蓦地瞪大双眼,还来不及细想,唇上的触感已是令她头脑昏沉,再然后,就什么也不想去想了,她勾住他的脖子,与他极尽厮缠。
直至,他放开她,原本淡至无色的双唇已变成水润的粉红。
他看着她,仍旧面色如常一般,可那眼睛里却总似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一样。
“这是贫僧第二次与女人亲近,如何,可还让施主喜欢?”
媚生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半响才惊愕道:“和尚,你……”
他忽地勾唇浅笑,语带悠然:“不喜欢?”
“那再来。”
话音刚落,人又压下来。
媚生被动地被他吻着,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不知所措。
脑袋里也晕乎乎的不知道该想什么。
最后仅剩的一丝清醒的想法是:
她这是怎么了。
这样青涩的反应,哪里还像是以媚诱人的狐妖?
梵音……
他莫不是着魔了?
媚生自逃不开的噩梦中挣扎。
她又梦到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她看见那个同她面容全然不同的少女被一群拿着火把的人绑在了树上,她苦苦哀求他们放了她,可他们每个人都是那样冷漠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的脸,那其中,有她从小看到大的村民,邻里,朋友,还有,她的爹娘。
曾经看着那样朴实善良的人们,在那一刻却仿若从地狱最黑暗处走出来的一般,那样陌生而残忍。
他们拿起或大或小的石头,尽数往她身上丢去,她的额头流血了,眼睛被砸伤了,身上疼痛已是数不清。
她求他们停下,求他们放了她,可他们却像是没听见一样。
所有人都用厌弃和鄙夷的眼光看向她。
他们视她为狐媚之物,是灾星。
他们说,她勾引了佛门中人,天性□□,是下作的贱人,不配活在这世上。
国师于一个国家来说有多重要。
所有人都盲从地听从他们的占卜及言语。
静衍去向他的师父辞行,他说要还俗,不做国师了。
那老和尚不肯放他离开,可却怎么都阻止不了他。
于是,他便对外放出虚假的言论,他说有灾星降世,迷惑住了下任国师,国家可能因此而产生变数。
国师占卜,直指灾星所在之处。
当她被那些村民抓起来之事,还茫然不知。
她究竟,犯了何事,竟让他们如此痛恨,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明明,在一天之前,她还在想着,同他一起离开,要去一个怎样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平静安稳的日子。
便是在失去意识前,她都还一直在期待着,能看见他的身影。
可却始终没将他等来。
说好要一起离开的他,却再也没有出现。
她不肯瞑目,生生地咽了气。
再然后的事情如何,她便再无法知道。
也没能看到,那好不容易才从寺院中逃出来的静衍,一路奔至山下,终于赶到时,却只见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绑在树上。
他一步一步向她靠近,从来都是平稳的步履竟是有些仓皇不稳。
在与她相隔一尺之处,他跪倒于地,身后是拿着木棍将他腿打弯的村民,他们将他按倒在地,不肯让他接近她。
她便是到死都不会知道。
有一日,他那样的人,也会有全然崩溃的时候,他被人群禁押着,只能从喉间发出无以言喻的呜咽声,似已低至尘埃,痛苦而压抑。
再后来,他被随后追来的僧人们押了回去。
眼中所见越来越模糊。
犹如已死之人。
他们再对他如何,他也不再有任何反应。
被强灌了那碗可以忘却一切的药,醒来,已恍若另一人,真正的静衍也不存在于此世间。
——
媚生带着满脸的泪痕醒来。
见到的是闭目静坐的梵音。
她慌然间拭去泪水,坐起身,伸手从一侧抱住他的腰身。
梵音睁开眼,侧首看她,她却将脸整个埋进他的背上,不肯露出来。
“你做噩梦了。”
他平声开口,却不是问句。
她身子一僵,没有答他。
“梦到了什么?”
她这才抬起头,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和尚。”
“嗯。”
“你喜不喜欢我?”
她抬眸看他,眼中满是难言的情绪。
他不语,片刻转过身,与她四目相对。
“你在害怕。”
她微怔,继而默认颔首。
“怕什么?”
他的问话让她直觉想要逃避,她想偏过脸去,却被他轻捏住了下巴。
“告诉我,你在怕什么?”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询问,让她无处可逃。
怕什么呢。
是啊,她到底在怕什么呢。
她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妖。
甚至原本连实体都没有。
现在拥有的这幅皮囊也不过是虚假的。
他说的其实是对的。
他所见到的她是红粉骷髅,实际上,她本不过就是一副枯骨。
若是那个人与这满腔的怨恨,恐怕都不会有她。
说到底,她其实就是一个依托怨念而生的妖物罢了。
看尽了世间的男欢女爱,她以为她早已不会将这些可笑的感情看在眼里。
可是,在她遇见他之后,她才发现,她失败的彻彻底底。
曾经消失的恐惧又再次袭来,她怕极了得而复失的感觉,很怕再度失去他。
良久,她忽而发笑,嘴角的弧度那样讥诮。
“我怕什么。”
“我怕不知道哪天就这么消散了,从此这世间再没有我的存在。”
说着她抬眼看他:“可笑吧,如我这么一个妖物,居然还会怕死。”
“不,不是死,我早已,死过一回了。”
她眼角含笑,却是那样苍凉。
他指尖轻抚上她的眉眼,眼若繁星。
“不可笑。”他说。
“因为我也在怕。”
媚生抬眼看他,有些惊讶。
“你……怕什么?”
“我怕……”
他与她对视。
“怕再次,失去你。”
媚生怔在那里,微张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是什么意思?
“你,你在骗我。”
怎么可能呢。
他是佛门子弟,又是得道之人。
于他而言,她不过就是一妖邪之物。
她缠上他,勾引他,全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即使他回应于她,那也不过是为她所迫,兴许只是顺应劫数而已。
她从不觉得,自己真会让他动心,甚至在意。
他说他怕失去她。
怎么可能……
她是这样想着,可是为什么,那久未悸动的心,又突然像被春风吹过一般,死而复生了呢。
她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下去。
她不该信他的话的。
“媚生。”
他低声轻唤她的名字。
她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我是谁?”
“?”她不懂,他问这话的意思。
“在你眼中,你将我看作谁?”
她猛然收回手,又想立即逃离,刚抬衣袖,就被他捉住手腕。
“又要逃开?”
他看似没有波澜的脸上却总让她产生一种,他在讽笑的错觉,可是仔细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我是谁,是梵音,还是静衍?”
“啪!”
一瞬间,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断开了。
她脸色苍白,指尖开始颤抖。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地说出那个名字。
更没想到,他居然知道那个名字。
“你,知道……静衍?”
他轻扯嘴角,一纵即逝的弧度让她微微失神,那一瞬,她觉得,他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你在我身上找他的影子。”
“可是,他却根本不配你惦念至此。”
“你……”慌乱不已。
“他,没能护住你。”
“即便拼尽了全力,却仍旧没能护住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离他而去。”
媚生唇齿轻颤:“你说,他,他最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