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掩饰的很好?”
“若我告诉你,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呢。”
一句话,让程炔脸色大变。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隐藏的很深,抹去了过去的一切联系,甚至连姓名都改了。
喻轻时……怎么可能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但他嘴角隐隐的笑却让他心里没底。
他看不透他。
“我若真想杀你,又何必等到现在。”
骤然变调的声音带着些许冷意。
“你不想杀我?哈哈,就算知道我是人人喊杀的大魔头的余孽,也一样?”
程炔大笑,笑的声音都有些凄厉。
“那又与我何干。”
谁知,他轻飘飘的一句回答让他愣在那里。
“你是谁,是什么身份,做过什么……这些。”
喻轻时紧紧护住怀中的人,将她的头按在他的身前,目光静静地投向他。
“与我何干?”
他的话让程炔无从回应,更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说的那样平静,那样无谓,甚至让他有些迷惘。
“你说与你无关……但你分明故意将我支离青昭派,又使计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到现在你还没想明白。”喻轻时打断他的话。
“我的确有意让你离开青昭派,但原因却并不在你。”
程炔顿住。
“若非因为她,我不会多看你一眼。”说着,低眸看了眼怀中的发顶。
“至于你为何会成为众矢之的……”
“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识人不清吗?”
程炔猛地瞪大双眸。
“你是什么意思?”
但他却懒得和他多言,直接开口撵人。
“这里的动静闹的这么大,你现在不走,待会想走可就难了。”
“就算我不想杀你。”
“但想杀你的人,可是不少呢。”
“你……”
程炔一惊。
“你放我走?”
喻轻时抬眸,嘴角笑意遣去。
“你若真有一日能胜过我,大可再回来。”
“我等着你回来杀我。”
只不过,那一天,怕是永远到不了了。
——
片刻后,房间里只剩下喻轻时和师妤二人。
程炔不傻,自然懂得怎么选择才是对自己最好。
所以即便心有不甘,但到底还是选择离开了。
今日一别,再见之日,必会再一争高下。
而现在,显然不是良机。
……
师妤脑袋被按着,好半响,终是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
“大师兄……”
少女的声音细弱蚊蝇。
“我脖子痛……”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哼。
按在她脑袋上的手终于离开,她立马抬起头。
“不痛才怪。”
他的目光投向她的脖颈,那细长的脖颈间,印在白瓷肌肤上的指印淤青分外明显。
“若我晚来半刻,你便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师妤闻言,身子一僵,继而想到先前被掐脖子的恐惧,有心想要辩解,但到底还是缩缩脖子,没有说话。
忽然想到他方才说的那句‘若非因为她……’,即使觉得现在时间不对,可她心口仍旧还跳得很快。
“那……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她’指的是……”
“嗯,哪句?”
师妤被他这么一噎,只觉得脸颊一热,那指的是谁还是咽回去了。
他低眸,指腹轻抚在她脖颈上,激的她身子微微颤抖。
而后,轻笑。
“我倒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
“我,我说过什么?”师妤一愣,下意识接话。
“你说你不会对我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啊,那是……”
她都快忘了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了,没想到他居然到现在都还记得,刚想开口辩解,但他接下来的话却把她想说的都堵了回去。
“但不巧,那些多余的想法,我对你……偏偏全都有呢。”
她惊讶地微张着口看向他。
听见他压低的嗓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听的紧。
“你不用想着如何避开我。”
“因为。”
他静静地望着她,眉眼轻弯。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你。”
像是突然间,就豁然开朗了,她甚至连反驳都不反驳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猛地伸手抱住了他。
“我收回……”
察觉到被她抱住的身子似乎僵了僵。
“那句话,我收回……”
她带着急促的语气莫名取悦了他。
待到她回过神,人已被双臂有力地回抱住。
耳边是呢喃般的轻语。
“这次这句话,可再也收不回了。”
耳边甚是悦耳的倒茶水声刚刚落下,便见女子抬起细长柔白的手指执起身前造型别致的茶盏,与碧青色茶盏相应的是指甲晕染着的颜色极艳的丹蔻,本该是两抹相斥的色彩,但在她的手指间却显得分外融洽。
身穿华丽宫装的女子身姿窈窕,面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使得本就出色的五官越发艳丽。
这女子,就是如今宫里最受皇帝宠爱的娴妃,陆容娴。
她抬眼,看了一眼下手坐着的身着黄色衣裙的女子,微微低首,抿了一口茶香。
开口,是随意而慵懒。
“妹妹可要好好尝尝这碧湖春茶,这可是宫外尝不到的,今儿也是在我这能见到些许,莫说姐姐不念着妹妹。”
黄衣女子本是陆容娴同父异母的妹妹,名唤陆容雅,只不过,陆容娴本是庶出,而陆容雅则是嫡出。
实际上,在陆容娴进宫以前,她在陆府只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存在,她的父亲对她并不在 意,陆夫人对她也没有好感,而她和陆容雅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多好。
不过,这些早在她进了宫,得到皇帝的宠爱之后,就全然改变了。
从前那些对她横眉竖眼,甚至不屑一顾的人都反过来巴结她,父亲也借着各种由头让她清楚明白自己陆家女儿的身份,便是那个对她有诸多不喜的嫡母也让陆容雅多来宫中与她走动。
她陆容娴打从进了这个宫中开始,就注定了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只是这样的人生,她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陆容雅闻言忙颔首,端起一旁的茶杯,送到嘴边,尝了一口,满口茶香四溢。
“的确是好茶,姐姐当真是好福气。”
原本想要恭维的话却让上坐的陆容娴眼神微变。
“福气?”
她轻嗤。
“妹妹这是在同本宫炫耀不成。”
闻言,陆容雅当即白了脸色,忙摇头道:“妹妹怎敢……姐姐这话是怎么说。”
“哦?你不知?”
陆容娴放下茶盏,拿过一方月白帕子细细地擦拭了唇角,又看向她。
“听闻前日,谈太傅向妹妹求亲了。”
说着,稍稍停顿,果然见到陆容雅表情一变,她轻弯眉眼。
“谈太傅可是京中未嫁的名媛淑女们心中的头号佳婿,无论是人才样貌都是没得挑剔,妹妹能得如此郎君,怎能不令人艳羡。”
“所以,本宫才得了喜讯,今日便召妹妹入宫,想亲口对妹妹说声恭喜。”
她面上分明是在笑着,可是那双眼眸中却是全无笑意。
“让姐姐惦念了,因这婚事才刚刚定下,妹妹本想进宫同姐姐说的,倒不料却是让姐姐先知道了……”陆容雅低下眉眼,似是显出羞涩一般。
陆容娴只觉她那无意中便流露出小女儿娇羞的姿态令她瞧着厌烦得很,眉头一瞬地皱紧,而后又再度平复。
“谈太傅对妹妹可是好得很。”
陆容雅抬眼,微微讶然,而后便见她嫣然轻笑。
“本宫记得,从很久以前就是,谈太傅的眼中从来只能看得到妹妹一人呢。”说罢,她笑意淡去,但眼眸却是定定地盯着陆容雅。
陆容雅一时顿措,继而弯弯嘴角,只温声道:
“姐姐这可是在笑话妹妹……”
但她却不知,上座那宫装丽人的宽大衣袖下,尖利的指甲早已嵌进柔嫩的手心里。
“笑话么……”
陆容娴低笑一声。
她才是真正的笑话。
——
陆容雅走后没多久,娴妃的寝宫里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
半个多时辰后,娴妃的几名贴身侍女才将里头收拾干净,用锦布包了一堆似是碎片样的东西出来。
“娘娘,该用晚膳了,您就是再生气,拿东西撒撒气也就罢了,可不能气坏了身子,若是叫皇上知道了,可该起疑了……”
说话的是陆容娴身边最亲近的侍女,奉竹。
“呵,是啊,我在气什么。”
陆容娴笑着,忽然拂开榻上的摆件,又是散落一地。
“我不是在生气,我只是,在笑我自己。”
“我笑我自己,如何算计,到头来,不过就是个笑话……”
“娘娘……”
“别叫我!”
她猛地抬头,原本精致的眉眼有些扭曲。
“他要娶陆容雅,呵,她要娶她了……”
说完,又开始摇头,眼底是一片模糊。
“那我呢……我算什么,没有陆容雅,我陆容娴又算什么?”
“他永远不会看到我,就算最开始先遇见他的是我,他永远都只能看到她……”
“呵,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嫉妒陆容雅,我嫉妒她,恨不能取而代之,凭什么,凭什么事事她都是好的,她想如何便能如何,而我呢,我呢?”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偏偏是我在这里……而她却可以嫁给他?”
“娘娘……您别再想了。”
奉竹到底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只能这样劝慰。
“这里到底不是宫外,您这样……若是让皇上知晓见了……”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