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梅坐在宾馆的床上,看着地上收拾得差不多的行李发呆,静静思忖着袁红老师上午说的话。
袁老师是为了给她解围,随口那么一说,还是真的想让她去她的工作室实习呢?如果是随口一说,然而她事后又跑去问,岂不是会显得自己很不识趣?
阿贝梅微蹙着眉沉静地坐在那里,冷不防趴在床上玩手机的小婉突然冒出一句话:“阿贝梅,你坐在那儿美得像一幅画一样。”
阿贝梅一愣,轻讪道:“哪有。”
小婉认真:“真的,你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做编剧呢,直接做演员多好啊。”
“演员哪里是那么好做的。”阿贝梅不由好笑,也不再发呆,脱了鞋子钻进被窝里,打着哈欠说:“好不容易下午不用开会,我睡一会儿。”
工作的压力在消失的同时也把长期以来积压的疲惫尽数释放,阿贝梅几乎一挨枕头边睡着了,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等再睁眼的时候,她都有点不知道今夕何夕。
小婉早已经不在房间内,阿贝梅揉着眼睛走下床去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夕阳西垂,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她洗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袁红老师的房间找她把事情问问清楚,却在走到半路的时候被人告知,袁红老师去拍摄场地了。
阿贝梅转头向拍摄场地走去,兜兜转转找了几圈,终于在一颗大松树下看到了袁红,以及站在她身边的林枫和景沛。
袁红正在给他们两个讲戏,阿贝梅本想避一避,谁知袁红转头看到了她,便立刻向她招手,喊她:“阿贝梅,你过来,这场戏的剧本你也有编,你过来跟他们讲讲。”
阿贝梅走过去问:“老师,是哪一场戏?”
“第356场,就是肖陌转入共产党前所指挥的最后一场战争,也是肖默和苏溪第一次的争执。”
阿贝梅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这一场戏。
肖陌在之前知道了自己姐姐肖菱的死竟是自己的上司故意设下的圈套,他们专门用牺牲肖菱的性命去换取机密情报。肖陌去和上司大吵了一架,可上司却力斥他妇人之仁,义正言辞的说要想为国为民,就应该舍小家,为大家。
肖陌虽然觉得寒心,可还是听从上面的指派,带着国军的一支大部队和共产党下面八路军的一个师去锡山作战,途中经过一个村庄,村民们倾尽所囊的招待士兵们,八路军向来与群众打的火热,他们帮村民们做饭,和他们相处得开开心心,可是当两个小八路军端着饭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却听到了坐在门沿上国民革命军们的嘲笑。
“一群土兵窝囊种,机关枪都不会用的傻蛋!说是报效祖国,其实也就是一群娘们儿围着锅台打转转。”
小八路把碗往地上一摔:“你他么说谁是娘们儿?”
小国军也不甘示弱:“说你们八路,土八路!你们和日本鬼子打过几次大仗?就知道躲在他们屁股后面放枪,也只会在这儿叽叽歪歪,讨好小媳妇们!”
小八路头上烧起万丈高火,卷起袖子就和小国军干起架来。
两方军队一直面和心不和,原本只是小小的双人干架,等肖陌赶过来的时候,已经发展成一场规模不小的群架了。
肖陌制止了他们后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各赏了一开始的肇事者小八路和小国军二十军棍。
“是你先出的手?”肖陌站在小八路面前,看着比他矮了一头的黄毛小子,威慑力十足。
“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双腿笔直并拢,脸涨得通红。
肖陌一脚就踢到了他的腿弯处,小八路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却又立刻直起身来站好。
“把火气洒在自己战友身上算是什么本事?有这精力,多去战场上打几个鬼子!”
“报告首长!他们没有把我们八路军当战友!”小八路依然气呼呼。
“一起并肩上战场的,就是战友!被人瞧不起的时候,打架不是本事,憋着劲儿做到让别人瞧得起,才算是本事!”
小八路强忍着小腿和屁股上的疼痛,还有心里的那份委屈,高声喊:“是!”
肖陌多出来的那一脚,不仅把挨打的人搞得蔫蔫的,也把整个八路军的部队都搞得蔫蔫的。
首长说的义正言辞的,可是八路军的部队人数不如国民革命军,武器不如国民革命军,连两部将领,都是国军的人,惩罚起人来八路军都要比国民革命军多挨一脚。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被人瞧得起,谈何容易。
夜晚村庄里虫鸣阵阵,苏溪在小河边找到了正在抽烟的肖陌。他的背影沉默如山,苏溪问他:“那个八路军没有错,你为何要多罚他?”
肖陌不吭声。
苏溪有些生气,不由提高了音量:“你的兵说的话一点都不对,你绝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故意打压共产党的队伍,到底是为什么?”
烟头只剩下指尖明灭一点,肖陌把它扔到地上踩灭,沉声说道:“上面的吩咐,防止共产党笼络民心,伺机发展壮大。”
苏溪冷嗤:“你是军人,什么时候变成了个油滑的政客。”
肖陌无言,他仰头透过树梢看天边那凄清的圆月,瞳孔幽深漆黑,比夜色还要压抑。
苏溪看着不忍:“肖陌,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所忠诚的党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当初你姐姐要你跟她加入共产党,你拒绝了,到现在,你还是不死心吗?”
想到姐姐的惨死,肖陌的心如同被刀剐,他笔挺的身姿也掩盖不住他的颓唐:“先生曾教导我,不能背叛信仰。”
“先生一生励志于革命事业中华复兴,可是当年先生就选择了和共产党合作,在他去世后,你看看你所钟爱的党都做了什么?”
第一次国共合作是先生一力促成的,他去世没多久革命胜利了,但合作也破灭了。第二次国共合作是绑架了他们的委座才达成的,假如一天抗战胜利,国共两党又该如何?
姐姐是共军,他是国军,他想守护姐姐的信仰,但他也不想背叛自己的信仰。
肖陌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你能明白吗?肖陌很难过,可以说是痛苦。”阿贝梅对林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