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三十万大军,粮饷吃紧,之前不是没来三州二十八县征调过,但都被三个州县的府尹给搪塞过去了,这件事情作为守城将军的郭安,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当知晓崔谨言,竟然还是辽东世子妃的时候,郭安不禁露出了然之色,总算知道这位襄安公主,为何没有好脸色了。
毕竟之前征调粮饷的时候,三州二十八县可谓分毫没出,很明显如今这位襄安公主,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再次向周羽道谢一声后,郭安哪里还敢耽搁,连忙将手里的事情交代清楚后,就亲自去寻岂州城府尹,准备将崔谨言来了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回禀一番,也好早做准备。
而几天过去,当到了约定的日子时,就见得三州二十八县的大小官吏,无意列外,全都规规矩矩的站在驿馆外静候着崔谨言召见了。
他们这一站吗,从晨起十分,竟然直接站到了正午,正巧今天还下着大雪,很快这些官吏的身上,就全都染成一片雪白了。
三州之内,向来以最富饶占地也最大的岂州为首,而桐州府尹贾泰,桦州府尹孙横,此刻都冻得颤颤巍巍,不禁语带不满的对岂州府尹秋云励抱怨道:
“我说秋兄,你瞧瞧这位襄安公主,简直是在故意刁难咱们啊,说到底她又不是真正的皇室中人,不过是得到太上皇的抬举收为义女罢了。可咱们都是真正的朝廷命官啊,她如此叫我们在冰天雪地里站着,这岂非故意要叫我们颜面扫地,简直是太过分了,您可是咱们三州二十八县倚仗之人,此事秋兄一定要出头做主才成啊。”
说这话的是桐州府尹贾泰,而他话音才落,就见得冻得够呛,都不记得多久没遭过这种罪的桦州府尹孙横也立刻说道:
“秋府尹,贾泰兄说的没错啊,咱们再不济,也都是正二品的官吏,那也算是掌权一方的了。那崔谨言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依仗着有辽东王府在背后撑腰罢了。就算辽东王亲自下的调令,咱们都没将粮饷运去呢,她一个女子罢了,还敢将咱们这些朝廷命官如何不成,难道她就不怕皇上到时问责她吗。”
面对贾泰和孙横的愤愤不平,年约四十五六,三人里年纪也最长的秋云励,他不禁哼笑一声,压低声音,颇为沉稳的说道:
“你们觉得自己有本事,不用畏惧那崔谨言,恐怕你们早就走了,岂会在这里挨冷受冻。说到底就算咱们在愤愤不平,就凭人家救过太皇太后,和太上皇,手中又有着辽东王的大印,你我就得规规矩矩的在这里候着。”
“并且还用你们说,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位襄安公主,就是在故意刁难咱们,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瞧呢,所以诸位更要打起精神,叫她知道我三州二十八县向来同气连枝,如此她才会知难而退。此刻全都站好了,别叫人挑出错处来,到时等进去后,一切听从我的意思来做,都应付的当些,否则到时真被怪罪下来,可别说本官不护着你们。”
听完秋云励这话,一众官员全都连连点头显然在三州二十八县之中,他这位府尹的威严,还是极为根深蒂固的。
而在又站了半个多时辰,连正午都过了之后,驿站之内,就见得喜子总算推门走了出来,笑容可掬的福身见礼后说道:
“叫诸位大人久等了,我家主子也是心里万般的过意不去,可我家公主向来深居简出,身子骨就不算多好。这舟车劳顿一到了岂州城啊,就病倒在榻上了。今早晨起天还没亮时,主子服用了碗安神药,本来是想着在睡半个时辰的,可谁知道药效太好一晃睡到现在才醒来。咱们做奴才的瞧着主子日日不能安枕,好不容易睡下了,也就没忍心叫公主醒来。”
“刚刚主子一醒啊,知道诸位大人竟然在驿馆外,足足站了一个上午呢,可把我们身边这几个奴才训斥的不清,险些就没动了刑罚惩戒。如今主子叫我,赶紧请各位进去,省的天寒地冻的,若在惹得哪位大人生了病,那接下来募捐粮饷的事情,可就没人去做了,那岂非要耽误了辽东前方的战事,这个罪过可就大了呢。”
喜子如今跟在崔谨言身边,那被言传身教的,和当初唯唯诺诺的小丫鬟模样,可是有了天壤之别。
而本来心生不满的一众官吏,听完喜子这番,看似致歉,实则却是敲打的话后,一个个心惊胆战,心里的那点不满,甚至没有一个人,再敢流露出来分毫了。
跟在喜子后面,一众官吏总算进入了驿馆之中,虽说这下子身子总算暖和不少了,但因为在冰天雪地里,到底站的太久了,其中难免有一两个,素日里舒坦日子过得太久的官吏,身子骨难受之下,这叩拜见礼的举动,就比旁人要稍微慢了一些。
而此刻端坐在上首位,一身三尾凤袍加身,穿戴全按公主朝服仪制来穿的崔谨言,也没叫众官吏起身,反倒是掩嘴间轻笑出声的说道:
“看来到是本公主的错了,身体迁安之下,叫诸位多候上了片刻功夫,大家伙嘴里不说,心里对我可是埋怨不浅的吧,否则那三位身穿县令官袍的大人,为何见了本公主却迟迟不跪,这是故意与我想对着干不成,当真是好生放肆。”
本来崔谨言言语还是带着笑意的,可这话说到最后,她猛然一拍桌子的同时,瞬间语气就变的凌厉至极。
而那因为站在外面太久,手脚被冻僵,才一时没能跪下身去的三个县令,哪曾想崔谨言这才一个照面,竟然逮住机会就向他们发难,当即这三人哪里还顾得上身体不适,慌慌张张的全都跪在了地上。
而桐州府尹贾泰,说实话他在心里,却是没瞧得起崔谨言的,更觉得她是个女子,完全就没当回事去对待。
被罚站似得,待在驿站外那么久,如今被训斥的三个县令里,有两个还是他桐州境内的下属。
所以就见贾泰一拱手,颇为不满的嘟囔道:
“公主容禀,这三位县令,都是身有暗疾在身,所以站在雪地里过久,骨头僵硬之下,这才没能一进来就给您请安见礼。所以还望公主体恤一二,毕竟我大梁历代国君,都是以仁政治理天下,对待文武百官,也一向都不会过分苛责。想来公主虽不是皇室出身,但既然被册封为公主,而且还是辽东的世子妃,那必然也不会与皇家的言行背道而驰,定不会因为着些许小事,而迁怒刁难这三位同僚才是,毕竟说到底,这三位大人暗疾发作,也是因为久候在外多时造成的,若真追究起来,这责任究竟在谁,还真不好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