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静冬做了一个梦。
梦的内容很古怪。
梦境里，她回到了跟白明快要离婚的那一年。
那时候白小白刚会走路，天天骑着学步车，满屋子乱窜。
白明那时候好像是放了年假，回来过年，跟她说了没两句话，很成功的把场给冷了下去。
他那时候，说话太过小心，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省着，害怕他的一个动作一个语气惹的顾静冬不高兴了，同时也忽略了这种行为而产生的距离感。
她的梦境，是年三十的夜晚，吃完了晚饭，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标志性的音乐声音环绕在这个沉默的家里。
顾静冬收拾好碗筷，让白明带着白小白，她自己去洗碗。
白小白的学步车上有防撞条，不怕他胡乱的撞，白明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会，犹豫了一下，就向她走来。
他的手里，好像是捏着一个东西。
顾静冬正洗碗呢，听见了脚步声，回过头，看见白明正站在厨房的门口，脸上好像有犹豫，耳朵尖也不知道是因为屋内地暖太热或者是其他，红的快要冒血了。
“你怎么不去看着白小白？”
顾静冬一边洗碗，一边随口问他。
白明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哦了一声，又转身，老老实实的跟着白小白满屋子乱转。
等顾静冬洗好碗一切都收拾好了之后，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了白小白正咬着手指头，抬头好奇的看着白明。
白明则是蹲在白小白的学步车前面，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
顾静冬那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白小白惹到了白明？
她急忙就走了过去，抱起了白小白，问白明。
“怎么了？这个表情？”
“没。”
白明转开了脸，惜字如金。
白小白那会说话很不清楚，一把抓住了顾静冬，满脸口水就蹭上了她的脸。
顾静冬一边笑着一边拿着口水巾给白小白擦嘴，嘴里跟他说道。
“哎呀，我们小白过完年就要长一岁啦，妈妈今年给你包了一个大红包……”
“老婆。”
白小白抓着顾静冬，打断了顾静冬 的话，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了这一句话。
顾静冬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瞧着白小白问他。
“你说什么？”
“老婆！”
白小白蹭着顾静冬的脸，抓着她又口齿清晰，异常响亮的叫了一声。
顾静冬这心里一抖，想着是不是自己平时看的那些偶像剧言情剧彻底带歪了白小白，竟然爸爸还不会叫呢，就开始叫老婆了。
“老婆老婆！”
白小白又叫了两声，指着顾静冬，意思顾静冬是老婆。
顾静冬大囧，跟白小白笑着说道。
“瞎说，我是妈妈！”
“老婆！”
白小白固执了起来，抓着顾静冬，一定要说她是老婆。
顾静冬笑了起来，余光里却看见，白明的整张脸已经全部红透了。
她跟白小白开玩笑呢，白明这红什么脸？
顾静冬把白小白放到了旁边的沙发上，问白明。
“你怎么了？是不是今天的地暖温度太高了？”
“没。”
白明立马回答，还恶狠狠的盯了一眼旁边的白小白……
白小白看见了白明的表情，立马扁了扁嘴，一副要哭的了样子，突然又转手指向了白明。
“老婆。”
他指着白明又叫了一声。
顾静冬一脸莫名其妙，看了看脸红莫名的白明，又看见白小白恶狠狠的样子，轻轻的笑了一声。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高兴什么，就是觉得，此刻的光景太过日常，而这样的日常，对于她跟白明来说，都太过珍贵了。
她端着杯子跟白明说道。
“你过来坐啊，我们一家人一起看会春节晚会吧，明天去我妈家拜年。”
“……”
顾静冬说完，就转过脸，笑着拿着茶几上洗好的葡萄去哄白小白。
隔了好半晌，旁边的沙发塌陷下去了一块，白明的气息靠的很近，一股淡淡的冷冽气味，似乎他天生身上就带着这一种奇异的味道，也不说多好闻，就是让人觉得有点心安。
顾静冬想了想，伸手，转过身也递了一颗葡萄给白明。
白明的脸，瞬间又有点红了，接过葡萄，只是放在手指尖捏着，半天也没舍得往嘴里送，只是端正坐好，双眼平视电视，目不斜视，标准板正的跟个调整坐姿的小学生一样。
这样倒感觉，这个房子不是白明买的，只是顾静冬的家一样，不知道白明在自己家要拘谨什么。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外面是一阵接着一阵的鞭炮声，屋内是电视上热热闹闹过大年的音乐声，即使在冬夜，让顾静冬还是觉得暖洋洋的。
这就是过年时候团聚的感觉。
这样，他们三个人，共同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着同一台的电视节目，才算一个家庭的模样。
结果过了好久好久，电视上时间跳的好快，直到跨年倒计时的声音响起，在大家五四三二一的倒数声音里，白明捏着那颗顾静冬给的葡萄，突然小声的说道。
“老婆，新年快乐。”
“……”
顾静冬以为自己听错，转头看向了他。
他整张脸都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一样，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微微弯曲，看起来很是紧张，那颗葡萄，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他的眼睛，倒影着屋外绚烂烟花的光影，那一瞬间，安静又有些慌乱的看着她，似乎是把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了眼中，吸引蛊惑着她，一步步的往里面走，拨开那层光亮，背后似乎又藏着一片森林，森林里生机勃勃，顾静冬随手一拨，无数的萤火虫，带着尾端的光亮，闪耀在他黑而深邃的眼眸中。
顾静冬又看向了身边已经睡着，正在砸吧嘴的白小白，似懂非懂的明白了，白小白那好几句的老婆，到底是谁教的他。
他蹲在那边，到底对着白小白练了多少遍的老婆称谓？
在新年伊始的欢呼声音里，顾静冬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声跟着一声的急促，震动的自己的心湖，在里面，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