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茶盏轻轻道:“看在你知错的份子上,本君,就给你减五十,你且下去吧,勿再多说,不要让本君亲自动手。”抬起了手中的扇子,我凝声道:“来人,拉下去。”
朝九殿素来侍卫便少,只好在今日这宫女来时原本便兴师动众,带了几名侍卫,想来是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
女人被强行拉了下去,云雀总算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物件,出门去看外面骄阳下盛开的大片红花。
“父君,他还是发现了。”云雀将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踌躇启唇。我展开扇面,抚着扇面上两行青山绿水,“你放心,良宵神君的药还没有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他既然已经离宫,便代表他已经做了万全之策。”
若她方才有半分不信任我,在医官面前露出了马脚,纵然没有把到喜脉,上君也会多加怀疑。亏得她选择相信了我,良宵神君是长泽身边的神官长,打理了整个九泽神宫也未见出过一次纰漏,这些小事,他早该安排妥当。
“神君他,何时才能回来,我想,我等不了了,孩子,还需要快些拿掉才好。”
她声音颤抖,魂不守舍,我顿下步伐,问她:“你真的已经决定了?”静了片刻,我无奈扯了扯唇角:“我一直以为你会不忍心的,几日相处下来,你大约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吧,既然你心意已决,本君也不好多说什么,本君会和长泽良宵商榷,择日,成全你。”
她苦笑的抬头看天:“并非是我狠心,我父君知道此事,必然会震怒,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办法保护他,我想让他走,想让他远走高飞,可我却不能随他离开,我是雀族的公主,未来的女君,父君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须得扛起阖族的担子。他心中有恨,放不下,我都明白,可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伤害我父君,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君将他碎尸万段。”
“所有人都说,你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或许你心中所想,只是为了你父君和他,你拿掉孩子,是为了百里多玥,你离开百里多玥,是为了你父君。”我问她:“这样的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你快乐么?”
她嗤笑:“做神仙的,哪有一个,真正快乐过。云雀没有大人这样好的运气,云雀曾经的愿望,是想和心爱的人远走天涯,看遍云卷云舒,潮起潮落,山花遍野,春光烂漫。但那都只是曾经,云雀不是个普通女子,云雀是雀族未来的女君,云雀还有父君,还有整个雀族。”
也许云雀与我之间,最大的差距便在于此处吧,我自幼就不喜欢做什么瀛洲的储君,我只想做个帝姬,做个普通女子,能和旁人一起嬉闹,也能出门找人打架钓鱼,这原本就是一个女孩子的梦想。云雀是族中唯一可以继承君位的人,且他父君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她迟早都是要面对这一切的。洛子枫虽是我哥哥,且老几百年前就想将瀛洲君主的位置让给我,可我却巴不得他能够活得长命百岁,做永生永世的瀛洲君主。
上君与长泽一盘棋下完也有些时辰了,昆仑山的仙鹤今日送来了两份书信,都是小玄写的,一份给我,一份给他二哥,给我的书信里放眼望去,满满当当的一张纸上写满了昆仑山的特色小吃,外加几处旅游好地方,连昆仑山特产的烤红薯都给我一字不漏的写了上来。
果然,知我者小玄也。信上说他师父这几日督学,不允他私藏吃食,连他娘亲给他送过去的仙果都被师父给没收了,他没有存粮,就只好将这些好吃的给我写出来,待他日我去昆仑看他,他再偷偷拿给我吃。
我感动的差些流眼泪,这个小弟,当真没有白收。
然写给长泽的书信上言辞颇为文绉绉,轻描淡写的问候了他二哥近来可好,又轻描淡写的炫耀了自己在此次督学检查中得了个三门甲,文化课成功的爬上了第一名,再轻描淡写的问他二哥,何事能带我去昆仑看他,他爹给他的银子被前次与师父打赌赢了去,当下身无分文,营养严重跟不上。
总之,就是找他二哥要银子。
彼时长泽将那封写满了特色菜的书信交给我时,一副头疼模样的扶额道:“本座当年便不该答应师尊,让小玄暂住在九泽神宫。”
我扑上去道:“他找你要银子,该不会就是去给我试菜的吧,唔,小玄真是个贴心的孩子。”
长泽挑了挑眉峰,圈住了我的腰身,浅浅道:“你不晓得他最近被他师父带坏了么,他爹家财万贯,每年给他的银两有几万两,哪里还需要管我们要银子。”
“说来也是,整个太清境都是他家的……他师父教他赌钱?着实是英雄,若换做我,八成睡觉都不安稳。”小玄他爹,身份实在太尊贵了。教他儿子赌钱,我大约已经想到了他师父被劈成里焦外嫩的场面了。
长泽道:“无碍,神尊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我往他怀里蹭了蹭,亲昵道:“等这边的事情办完了,我们就去昆仑山找小玄好不好,听话昆仑的风景很好。”
“嗯。”他的手抚在我肩上,柔柔道:“日后,让我们的孩子也拜在昆仑门下,让小玄替我们照看孩子。”
我轻笑,“嗯,好办法。”
良宵神君离开了王宫五日,对外宣称微服私访,实则是自己躲清闲去了,归来时还有些怀念民间,同长泽炫耀道:“云州不愧是个风水宝地,这隔壁就是蓬莱仙岛了,本神君去拜谒了一番东华帝君,途中将整个云州都看了个遍,除却有些地方不太太平之外,旁的倒是没啥好议论的。”
长泽未抬眸,依旧握着一卷天书观看,抬袖掂起茶盏,“那好,给凌霄殿的折子,便由你来写。”
良宵神君微楞,咋舌道:“那啥,这折子不着急送上去,咱们还可以再观察几日。”
“东华帝君,他最近可好?”长泽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