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似笑非笑的收回手,感叹了声,朗声道:“没什么大病,只不过是几个月,要注意些,勿要随意动用法术,也勿要不吃饭,平日里多出去走一走,让青叶秋叶陪着你,还有,千万不可动气,本神君会给你开一些安神的 药汤,你每日喝上一碗,过些时日就好了。”
我半懂不懂的点头哦了声,他抬袖示意青叶拿过纸笔,笔走银钩的在纸上写了两行字,“对了,还有件事情,没来得及同你说,本神君近日要去九泽走一走,替帝君巡视九方,不日便要启程动身了,你将小白们接回去也好。清湖那边,玉梨公主昨日传了书信过来,因再过些时日是老帝君的十八万年大祭,她好歹生前博得老帝君喜爱,也要来参加,故而,你们碰面是免不得的,上次那件事帝君动怒,将她送回了清湖,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情义了,你就当做看不见便好。”
他嘱咐我的话,我当然要听,她是神宫中的公主,碰面,总是少不了的。
良宵神君将药方给了青叶后便起身告辞了,临行前还同我叮嘱了两句一定要按时吃药,记住他说的话。
我以为我和玉梨该不会那样早的便冤家路窄撞上,可没想到,我去接小白回来的时候,正巧,便与她撞上了面,小白们还在乱跑,一头撞在了她的裙摆下,七手八手的挣扎出来,昂头一看见她,便两眼放光的喊了句:“漂亮姐姐。”
她怔了怔,我亦是怔住,秋叶连忙上去说好话,俯身行了个礼后将小白们带回来。而她,却抬手示意身后人退下,眉眼清澈如水,也不见当年那股子戾气了。
“我以为,咱们迟早会再见,只是没想到,这样快。原来你就是瀛洲的储君,怪不得兄长,他这样护着你,只因我当年有眼不识泰山,呵,终归是自寻死路。”她嘲讽的低下头,淡淡笑道:“当年的事情,终归是我对不起你。”
我停下脚步,沉声道:“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怪了你这些年,该是到忘记的时候了。”
她回过身来看我,笑色凄凉:“也对,你我本就不该鹬蚌相争,是我没有想明白,才会当时嫉妒你,嫉妒的这样厉害。”
“你夫君,他很爱你,我瞧得出来。长泽他未必是你的良人……”我欲言又止,别过头,低眸去看园子中的的月锦花,“何苦要为了一个自己得不到的人,白白浪费那样多时光呢。失去孩子,你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痛的,对不对?”
她掩在广袖下的那只手蓦然收紧,少顷,才长叹了一口气,冷漠道:“这番话,我想,你该说给自己听……”
我抬头,拧眉道:“为何?”
她俯身,纤纤玉指搭在月锦花的一片花瓣上,轻轻道:“你大抵还不知道,这神宫里面的秘密。”抬指摘下一片花瓣,她嗤笑道:“你与我一样,都错了,错的离谱。只不过,你比我可怜,这么多年还被蒙在鼓里,真是可笑。”
我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追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抬指,一片一片摘下月锦花的花瓣,冷声道:“你可知道,兄长他此生,或许只爱过一个女子,那便是桃盏,当年桃盏是父君属意的儿媳妇,父君羽化之前,兄长为了全父君一个心愿,将桃族公主桃盏给接来了神宫,父君陨落之后,他们朝夕相处生了情愫,几万年后兄长遭遇天劫,若非桃盏相救,他亦不知是死是活,桃盏替他挡了天劫,沉睡不醒,这本该,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可是没想到,兄长竟然对她用情深到那种地步,宁愿将她封印在水玉棺中,留在身边一生一世。兄长为了救她,不惜将自己的半身修为都给了她,滋养了十几万年,才总算,让她有了苏醒的机会。”
我的心,似在缓缓坠入一个冰窟……
“她,要苏醒了么?”我听过桃盏这个名字,可长泽与我说过,他与桃盏之间只不过是兄妹之情,兄妹之情……
玉梨冷笑道:“我骗你做什么,这神宫中千名神官都知晓的事情,怕也只有你蒙在鼓中,你也许不知道,早几年,她便有了苏醒的征兆,兄长他多次回九泽神宫,便是看望她的,你可以仔细想一想,他虽然身在你身侧,可心,却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不,不会的……”
我心慌的厉害,头也瞬息痛起来,捂住自己的脑袋,我隐约记得,人间的某一日,良宵神君同他说过,有个人要苏醒了,可我彼时还不知道那人是谁,我胡思乱想过,但每每都是长泽的三言两语便将我的疑虑打消。他究竟回过多少次神宫我不知道,可我记得,从逆世境回来的那日,他便将我一人丢在了客栈,原是来照顾桃盏了,原来 是为了心上人……现在想想,当日我还是太天真,他说什么,我都信。
玉梨缓缓走近我,声音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度:“你若不相信,可以亲自去寒冰宫看一看,若我所言有假,你大可去告诉兄长,我只是不想,让你自认为自己过的很好罢了。”
我只是不想,让你自认为过的很好罢了……
她说的对,这些年我天真的以为,自己过的很好,可,我只不过是被人一直蒙在鼓里罢了…… 寒冰宫,桃盏……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落秋殿,秋叶迎了过来,担忧道:“君上怎么脸色这样差,是不是玉梨公主,同君上说了什么?”
我避开她的目光,囫囵道:“没,许是方才外面的风太大,吹的我不太舒服罢了。”
秋叶过来扶住我的身子,轻轻道:“这几日的外面的风,着实有些凉,怪奴婢们没有想到,下次再出门就给君上拿一件披风。”
我身子有些无力的坐在了桌前,秋叶给我斟了杯茶递过来,笑吟吟道:“帝君估摸再过会儿就回来了,奴婢先去膳房看看药给君上熬好了没有。”
“嗯。”我低沉的应了句,手胡乱的在桌上摸索着茶盏,昂头灌了一杯。玉梨,她究竟说的是真是假,长泽他真的骗了我么……
我记得小玄以前同我说过关于桃盏的事情,连孟司命都说过他痴情,多半也不会有假。长泽,你既然喜欢过桃盏,为何,还要来招惹我,为何……
木讷了好一会儿,我不敢去想玉梨的话,只一个劲儿的灌冷茶,企图让自己静下心。
有风吹进了屋子,有些凉,我拢了拢肩上的衣衫,刚要起身去关上窗子,方起身,便倏然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也撑不住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