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海娟左手托着对方的左手,默默地看了一阵子之后,猛地伸出自己的拇指和食指,狠狠地钉在对方的手背与手腕之间。“唉哟——”一声长叫中,梁明远只看到何海娟放下手后,头也不回的往厂区方向跑去了。
那被钉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八”字形的痕迹!“这,这是什么意思呢?”望着手上所留下的痕迹,梁明远这样想着,“心怀怨愤,要发泄一下?哦,人们常常爱说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其实,手背是皮,手心才是肉!这样说来,手背能和手心相提并论吗?她,莫非是在抱怨我只把她当手背?这‘八’字,一种说法是‘八字还没一撇’;此外就是那‘发’字的谐音了。那么何海娟所要表达的,是哪一种意思呢?真想不到,她会来这一手——”
神思恍惚之际,他没有追上前去。
几天之后,又轮到梁明远值班了。
前往值班室的路上,梁明远又免不了几分思绪纷飞:一转眼就是六月下旬了,也就是说,上半年即将到头了。这上半年,我该说些什么呢?好些天不到左秀霞家里了,有一种说法,这叫“冷战”。这件事情,会不会有个了结呢?“围城”的说法,倒是蛮有道理的。这件事情的是非对错,真是一言难尽啊。哦,还有一种说法叫“鸡肋”。现在,那种进退两难的无奈与不甘,我也算是有所体会的了。观望?我是在观望吧?然而,左秀霞,左秀霞的母亲,又会怎样想呢?如果她们先采取行动,又将如何呢?别人做什么,我管不了;我所能管得了的,只是我自己。哦,前些天,也就是在这条路上,前往值班室的路上,久违了的何海娟,不经意间出现了!这,这又意味着什么呢?到目前为止,我依然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在何海娟看来,我是不是太虚伪、做作、迂腐了?怎么说呢,现在,我既然不能给她什么名分,又何必陷得太深呢?或许,时间,会给出答案吧?如今,我只能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或许,没有答案的时候,我们只想着答案,而一旦答案出现——
到值班室后不久,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起来,与此同时,伴着道道闪电,雷声也战鼓般响起了!你大概要说,六月天,电闪雷鸣暴风骤雨什么的,也实属正常嘛。
不过,你应该想到,也就在这时候,梁明远的手机,也响起来了!
按手机运营商的说法,这叫“呼叫”。
是啊,暴风雨到来之际,是谁在“呼叫”他呢?、
呼叫梁明远的,是何海娟。
大雨将至,梁明远已顾不上欣赏手机铃声,而是第一时间按了接听键。
“喂,明远吗?”手机那端何海娟的声音,急急如焚。
“嗯,是我;海娟,有什么事情吗?”梁明远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哦,现在你在值班室吗?”
“嗯,我在值班——”
“那好,你马上拿一把雨伞出来!我,我在你们单位西边的小路上——”
“好,我马上就到——”挂了电话后,梁明远从门背上取下雨伞,一个箭步出了大门,接着就往门前西侧的小路上大步流星的奔去。
狂风中,小路旁的小草小树已是东倒西歪。借着闪电的亮光,梁明远就奔走在雷声隆隆的天底下:也算凑巧,要不然,这转瞬即至的大雨,可不容易应对啊!哦,她为什么要跨过马路,到这边来散步呢?从时间上推算,今晚上她所走过的路,不至于太短。或许,到这边来,这一路上,她在想着,不经意间会见到我?只是,她忘了一件事——“啪——”的一声巨响后,闪电划过西边的夜空,眼前八九米远的地方,现出了何海娟的身影!
两人相向而行,就在即将回合的瞬间,豆大的雨点已是铺天盖地而下!
“幸好,你,你来得及——”捋了一下那被几颗雨点滴落的长发,何海娟钻到了梁明远张开着的的雨伞下,暗自庆幸地说道。
“走吧,回去再说——”梁明远说着,领着何海娟往回走。
若光是雨点大,倒还容易对付;让人头疼的,是那扑面而来的大风:借着风势,雨点如斜斜的箭头,不时铺洒在伞下两人的身上。此时此刻,两人也顾不上什么了,只是高一脚低一脚地往东走。狂风暴雨中挣扎了好几分钟之后,两人总算回到了值班室。
“擦,擦一下吧——”梁明远说着,递过了自己的毛巾。
何海娟接过毛巾,边擦头发边说:“想不到会遇到这样的大雨——”
“是啊,大热天的,大雨有的是——”
“你,你好喜欢下大雨的?”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不下大雨,就不叫夏天了。”
“嗯,我们南方,都是这样的——”何海娟接过话。
将毛巾递还对方时,何海娟望了望自己的上衣,努了努嘴,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梁明远扫了对方一眼,心头一怔: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呢?哦,她今晚穿的不是连衣裙,短裙上是一件衬衣!由于被斜雨所扰,上衣湿了些许。因此,她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上衣的话,不妨——体会到这一层意思后,梁明远淡淡一笑:“哦,衬衣倒有一件,至于裙子嘛,那就——”说着,向对方挤了挤眼。
“呸!”何海娟嗔道,“就算有裙子,我也不换——”
“开个玩笑,何必——”梁明远陪笑道,接着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短袖衫。
何海娟接过短袖衫后,比划了一下,这样说道:“嗯,看来,还算合身——”
“既然合身,就穿上吧?”梁明远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香烟。
四下打量了这小小的值班室一番,何海娟嗔道:“你呀,这么小的地方,连——”
梁明远会意,将头转向西北侧,双手托着腮帮,这样说道:“我,我先看一下外面的雨;你,你看着办吧——”说着,点燃手中的香烟。
雨,确实很大。向窗外望去之时,只看到无数的雨箭径直下射,砸得树木、屋顶、地面哒哒直响;而不时掀起的阵阵大风,更是把阵阵瀑布似的雨幕,飘洒在了紧闭着的门窗之上。闪电如军刀,雷声是战鼓,正不遗余力的指挥着这一场豪雨!“可以,可以转头了——”过了一阵子之后,耳边响起何海娟这样的声音。
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后,梁明远微微一笑,转过头来。
何海娟冲他嫣然一笑,示意他点评一下这“新装”。梁明远发现,由于长得较为强健、匀称、丰腴,换上男装后,她不仅显不出丝毫的不协调,反而多添了几分英武之气。打量了一番后,梁明远由衷的赞道:“嗯,蛮不错的——”
“那,这件衣服就送给我了?”何海娟这样说道。
“可以啊,只要你喜欢——”梁明远这样回答道。
“算了吧,以后,说不定你要用——”何海娟说着,将换下的上衣扭了几下,挂在了门背的钉子上,“再过一阵子,也就晾干了吧?”
“干不干都不成问题,你可以先穿我那件回去——”
“让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其实,衬衣,男女之分并不明显。”
“不会吧,女式衬衣一般没口袋的;牛仔裤,才没有男女之分。”何海娟纠正道。
“那,那倒不见得,我发现,有些女式衬衣,不仅有口袋,而且是两个。”
“你,你观察得这么认真的——”
“我,我这个人,有时就喜欢东张西望。”梁明远接口道。
也就在这一瞬间,何海娟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飞过一片红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这样说道:“哦,明远,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是,是什么事情呢?”梁明远不解的问道。
“我,我是说,”何海娟说着,抠了抠指甲,“刚才,刚才我换衣服的时候,你,你是不是想偷看——”说着,微微低下了头。
愣了好一阵子之后,梁明远才这样说道:“你,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当然想听真话咯。”
“其实,那一瞬间,我也想过要偷看——”梁明远说着,凝望起对方的眼睛来。
何海娟也正凝视着他,眨了眨眼后,这样说道:“那,那你为什么一直都没转过头来呢?”
“我,我想,既然你,你没说过给看,我,我又何必呢?”
“其实,如果你转过头,那时,那时,我,我也是很高兴的——”何海娟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