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家伙，要是让你换药，除非，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是啊，换汤容易换药难——”梁明远斟酌起字句来。
“其实，也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路说笑着，两人来到了山坳以东的山脚下。
在草地上坐了一阵子，喝了几口水，吃了点干粮后，何海娟这样说道：“明远啊，按照你梦中的说法，这个地方，倒有可能藏着那一部《长生诀》——”
“有没有那部《长生诀》，我倒不是很在意了。”梁明远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何海娟不解的问道。
“原因嘛，有两个，一是，那毕竟是梦中的事情，不一定就是真的。第二个原因，现在，我只想好好歇一下，好好看一看这风景。”
“嗯，那倒也是。不过，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在梦里，你既然见到了那部《长生诀》，为什么没能记下它的内容呢？”何海娟这样说着。
“嗯，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既然我现在都想不出那长生不老之谜，于是，就是在梦里，也只能轻描淡写一番了——”梁明远这样解释道。
“哦，对了！我在做梦时，也只是知道那些图形与文字，用水浸湿后，才会显现出来；不过呢，到底写着什么画着什么，却还是看不清楚——”
“因此，那个有关来时的梦，就那样结束了。”梁明远补充道。
“是啊，要是当时能够看清楚，那就——”何海娟喃喃说道。
梁明远皱了皱眉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那，当时，你到底看到了什么，现在，现在还有点印象吗？”
“哦，让我想想，”何海娟缓缓说道，“那，那图形，倒像是在练瑜伽——”
“不错，在梦里，我们时常会调动自己的潜能，去‘发明’一些什么，去解释一些什么，去附会一些什么——”梁明远接过她的话语。
“看来，这梦嘛，既不能全信，也不能一点都不信——”
“对，就是这个意思——”梁明远说着，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明远，你，你很累了？”何海娟关切的问道。
“也，也不算很累；平时，我习惯了睡午觉，今天不能睡了，到了这时候，就有点——”
“那，那你就闭上眼睛，小休一下吧？”何海娟说着，先自己闭目养神起来了。
梁明远见状，也闭上了双眼；不过，眼睛是闭上了，脑子却一时还在风车般飞转着：梦境与现实，未必就是泾渭分明的啊。梦里的神奇与奥秘，真不知几人能够说清楚？一千多年前，李白写下那首《梦游天姥吟留别》，此后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当他真的登上了那座天姥山，发现眼前的景象，跟李白所写的八九不离十的时候，又作何感想呢？再比如说，在梦里，人们所看到的，往往有某些不曾去过的地方。问题就在于，既然从未去过，那些景象，有从何而来呢？无中生有，真的就那么容易吗？因此，前世，未必就不是某种说得过去的解释！只是，对于自己的梦，如果不加留意，过不了多久，就会遗忘了。记梦，解梦的前提。只是，我们时常忙于生计，又有多少心思去记梦呢？特别是，一些噩梦，避之唯恐不及，又如何愿意去追忆呢？人，人啊——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打起盹来。
从迷迷糊糊之中醒过来的时候，睁眼一看，却只见何海娟正凝视着自己。
看到对方醒来了，何海娟幽幽说道：“哦，明远，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爱情，夏日盛开的一朵荷花。
夕阳下的草地上，梁明远微笑着问道：“海娟，你，你又想起什么事情来了？”
望着前面的小河，何海娟这样问道：“河水这么清的，你不动心吗？”
“你，你想去游一下？”梁明远试着这样问道。
“是啊，是想去泡一下；不过，都怪你——”何海娟嗔道。
“怪我？”梁明远不解的说道，“这，这话怎么说呢？”
何海娟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接着说道：“上午的时候，我们，我们路过厂区门口吧？”
“路过？嗯，是路过，不过，这跟游泳有什么关呢？”
“怎么就没有关呢？当时，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叫我到厂区宿舍里，拿一套衣服——”
梁明远醒悟过来之后，淡淡一笑：“当时，我只想着听故事，怎么想得起要去拿衣服呢？”
何海娟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所以，责任在你，怪你也是正常的——”
点了点头后，梁明远这样说道：“嗯，也算有道理；不过，现在再回去拿衣服，恐怕也是来不及的了。哦，这样吧，我，我想——”
“你，你还能想着什么办法呢？”何海娟追问道。
“哦，是这样的，你，你可以放心的去游一下；我，我帮你放哨——”
“这里荒无人烟，”何海娟沉吟道，“有没有人放哨，问题都不大。其实，我倒不是担心会有人来，我，我担心的是——”
“哦，担心我偷看；这，这很简单，你到了河边后，我，我就转头向西，看那山坳——”
“嗯，这还差不多，不过，不过不准偷走我的衣服——”
“放心吧，那是牛郎才做的事情；我，我可不是牛郎。”
“哦，还有一个问题，没带毛巾啊！”
一听之下，梁明远失声笑了出来：“这，还不简单？”说着，脱下自己的上衣。
何海娟接过这上衣，也是忍俊不禁：“原来，上衣也可以当毛巾——”说着，拿着这件上衣，向小河方向走去了。刚走出几步，又转过头，羞红了脸，轻声说道，“明远，记住哦，只能面对山坳，不能偷看哦——”
梁明远淡淡一笑：“放心吧，面壁思过的功夫，我，我还是有的——”
半个多小时后，一番清洗之后，何海娟归来了。
交代了几句之后，梁明远也去清洗了一番。
擦了擦头发上残留的几颗水珠，梁明远这样说道：“哦，海娟，时间过得真快，天快黑了，是不是该回去了呢？”
何海娟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说道：“难得出来一趟，再坐一会儿吧？”
梁明远隐隐听出了些什么，就坐了下来。过了一阵子，只听何海娟这样说道：“哦，想建文帝这样的人，尽管当过皇帝，只是，他幸福、快乐吗？”
思忖片刻后，梁明远这样回答：“像他那样的人，又有什么快乐可言呢？”
“为，为什么呢？”何海娟追问道。
“刚当上皇帝的时候，他也不过二十多岁，年纪轻轻，要管理好一个这么大的国家，真的就那么容易吗？”梁明远缓缓说道。
“是啊，皇帝的龙椅还没坐暖，他的叔叔就造反了——”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梁明远缓缓说道：是啊，跟他的叔叔相比，他就太嫩了。逃出皇宫后，建文帝东奔西走，恐怕连安稳的日子，都没过过几天啊！到了晚年，他也想开了，不再去做那个复国梦了。回顾平生，他写下这样几句诗：
牢落西南四十秋，萧萧白发已盈头。
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
“流落江湖几十年，”何海娟接过话，“也是蛮可怜的。看来，皇帝有皇帝的烦恼，老百姓有老百姓的快乐——”
“是啊，人生在世，只要能够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就没必要去羡慕别人——”
和海娟听了，盯了他一眼，这样说道：“嗯，说得不错啊。明远，这么大的一片天地，就我们两个人，你为什么要急着回去呢？”
梁明远微微一笑：“其实，只要你高兴，对我来说，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你，你真的这样想？”
“是啊，如果不是真的这样想，我就开始找灯笼，连夜翻山回去了——”
“好啊，再过一阵子，我们找一些柴火，来一个篝火夏令营？”何海娟兴奋地说道。
“这，这主意不错；好，我们这就去准备一下——”梁明远赞同道。
在山脚下，找一些柴火，倒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半个多小时后，一大捆柴火就摆在草地上了。梁明远正想着要把柴火点燃，却听何海娟这样说道：“看，月亮——”
沿着对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梁明远看到了那一轮明月：透亮如轮，清辉似银；在如此皎洁的月光的沐浴下，再生起一堆火，倒是有点煞风景了。这样想着，梁明远也只是抬头望月，并不急于点燃那柴火。何海娟凝望着那圆月，也不曾催促他。在两人的凝神远眺中，时间，似乎也停滞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草地上响起了何海娟这样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