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一番话,我一时有点深思黯然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冒出了这样一句:“那,就算是分数不够,你,你也可以复读一年——”
她摇了摇头,这样回答道:“这个问题,我,我也想过了。我,如果我真的不上线,也不打算复读了,一是家里穷,二来我也想到外面打工,见见世面。”
看来,她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了,我的见识本来就有限,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于是,皱了皱眉头之后,我倚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过了一会儿,她这样说道:“其实,除到社会上,做什么都是为了一碗饭,到外面打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句话,似乎还有点开导我的意味。
暗自思忖片刻后,我这样说道:“是啊,到外面走走看看,蛮不错的。”
“哦,我的这件裙子,好看吗?”她这样问道。
我心头一怔:这句话,前面已经问过了!你,你不至于这么健忘吧?
不过,既然问起了,我还是这样说道:“嗯,真的好看——”也就在这时,我只觉得鼻孔有点发痒,就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一听之下,她猛地皱了一下眉头,再打量了我几眼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只听她接着这样问道:“军子,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确实,由于一直没换上干衣服,我觉得有点凉。不过,我还是这样回答道:“没,也没什么的,以前我也经常穿着湿衣服的——”
她先是静静地看着我,带着一丝怀疑,接着走上一步,把手放在了我的前额上,片刻之后,这样说道:“哦,额头有点凉——”那声音,满是关切和歉疚,甚至有点发抖了。
“没,没什么的——”我这样说着。其实,我真的不像她为我担心,因我而歉疚。突然间,我只觉得身上多了些什么。“你?你——”我的语气,有点惊愕了。“军子,我,我可是你姐姐啊——”她这样说着;那一双手,并不曾松手。身子骨,片刻之后暖了不少。只是,随着一股热流从心里升起,我一时恍如置身一个大火炉之上。终于,我伸出手去,搭在了那最柔软的地方。呼吸里,带着阵阵热气;不过,我的手,并没有被甩开。也不只是过了多久,她松开了双手,向后退了两步。“姐,对不起,刚才,刚才我——”在这样一个似懂非懂的年纪,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往下说了。
她脸上一红,随即低下了头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这样说道:“军子啊,你,哦,姐不怪你——”说着,静静地凝视着我。
一时有点头昏脑涨的,过了一会儿,我居然这样说道:“那,那先回去吧?”
她先是一愣,片刻之后,有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小兄弟想回家了——”
往岸边走的路上,她缓缓的说道:“军子,你现在也懂点事情了。本来,我,我可以——,哦,算了吧,我大了你三岁,也不适合你。以后,以后你会遇见,遇见你心仪的那一位的。军子,你,你不会抱怨我吧?”
听到这一句话,我真恨不得找条缝儿,钻到地底下去。
哦,下面的故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军子,”我接过他的话,“当年,你好单纯啊!”
刚刚说完故事的军子,似乎也听出了一点什么来,一阵苦笑之后,这样说道:“单纯,或许是有一点吧?不过,现在想来,更多的,恐怕还是懵懂、青涩——”
我点了点头:“嗯,照你刚才所说的故事,那姑娘十八,你就是十五了。那样的年纪,确实还稚嫩了一点。”
“稚嫩?”军子接过话,“简直还有点可笑——”
思忖片刻之后,我这样问道:“军子,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起这段往事呢?”
出神地看了一下那小河之后,军子这样回答道:“大概,我要叫你姐姐吧?”
我点了点头:“嗯,应该是这样的——”
望了我一眼后,他诚恳地说道:“那,如果我说出理由来,你,你可不能生气?”
我心里暗自好笑:一个毛头小伙,还能说出什么值得我大动肝火的“原因”来呢?于是,盯着他的眼睛,我这样说道:“好,我答应你,我不生气——”
“好吧,”他缓缓地接过话,“你,你长得很像她!”
“你?你——”情急之下,我一时没能把话往下说了。
军子像是闯了什么祸似的,看了我一眼,就将头扭到东边去了。
我心头的鼓点,一时繁密而杂乱的敲击起来了:我,我像他的“初恋”?!这,这该从何说起呢?或许,他说的是心里话。不过,他以前的那位姑娘我并没有见过!也就是说,他所说的,只是一面之词。对于我来说,是无从查证的。那么,他会不会是借此机会来欺骗我呢?从常理上看,似乎没这个必要。另外,世上长得相像的人,确实多的是。而且,那些毛头小子,只要有一点心思,多半会把原本不相干的两个人,往“相像”方面想的!在《神雕侠侣》中,杨过居然把陆无双想象成小龙女!看来,军子这家伙,倒也不至于全是信口开河。
哦,如果这条理由成立,那么,此前他的那些怪异行为,也就不难理解了:他之所以要跟踪我,盯我的梢,就是想从我身上找到他“初恋”的影子,继而想着要重温旧梦。哦,他之所以急匆匆地往河里跳,不正透露出他内心的秘密了吗?我,我可不想当别人的影子!
这样想着,我站起身来了。
军子呢,恍如置身梦境似的,依然看着那东北方,不曾留意到我的这一举动。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我向西南方向移出一步。
他,似乎着了魔一般,依然纹丝不动。
我一咬牙,恨恨的暗自诅咒了一声,向那斜坡走去了。
然而,到了坡底之际,果实神差,我还是回过头来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那双眼睛。哦,他正静静地凝视着我,那澄澈的眸子里,闪过了几星火花,分明是在说:就这样,就这样走了?你,你——
也就在这时候,“哈七——”一声响起,他打了一个喷嚏。
我一下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不动了:是啊,正是想着要救人,他才义无反顾的往河里跳的!而由于没带衣服,即便是能将水分挤出一大半,此时此刻,他所穿的,依然是湿衣服!打喷嚏,自然是由于受了凉。这样说来,即便是我不想理睬他,离开之际,开口说那么一声,也是应该的。这基本的礼节,还是要讲的吧?
这样想着,我快步走了过去,关心的问道:“军子,你着凉了?”
(听到这儿,梁浩轩暗自思忖道:历史,果然是惊人的相似。好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在另一条小河的另一边,军子的“初恋”,也说了一句类似的话!)
军子先是微微一笑,接着摇了摇头:“没事,我,我习惯了——”
看看四下无人,我也就不避什么男女之嫌了,将手伸向他的前额。
稍稍有点凉,当然没发烧。
“军子,我们回去吧?”我这样说道。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望了那西沉的太阳,军子这样问道:“你,没什么急事吧?”
我摇了摇头:“我,我就是出来散散心的,没什么事情——”
“我,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说着,他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
是啊,人家穿湿衣服的都不及,我又何必急在一时呢?再说,前男友的“不辞而别”,搅得我好些日子都心神不定的。以前到这小河边,我最多也只是自言自语,没有人跟我交流些什么。而如今,眼前可是一个大活人啊!为稳妥起见,思忖片刻之后,我这样说道:“哦,军子,你,你真的没什么事情?”
军子点了点头,淡淡一笑:“放心吧,没事的——”说着,握了握右拳。
随着这一握,我分明看到,他那手腕、手臂上的肌肉,在紧绷着显出了一丝暴起来。我暗自思忖道:这样壮实的一个毛头小伙,小豹子似的,或许也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吧?再说,如果就此离开,那难得的清闲,恐怕很快就会随着那脚步,荡然无存。于是,我这样说道:“军子,是走是留,全在你一念之间——”说着,我将目光转向北侧的小河。
“既然是这样,”淡淡一笑之后,军子坐在了石条上,“我,我想再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