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做梯子,你爬上去?”我傻乎乎的说了这样一句。
他淡淡一笑:“好啊,那,那就蹲下吧。”
他的话音未落,我就醒悟到,这是不可能的!我的肩膀,怎么承受得他那一百多斤的重量呢?显然,我说出的,是一个馊主意。脸上微微一红之后,我这样说道:“你,你个子大,马步稳,还是,还是让你来做梯子吧?”
望了我那过膝的长裙一眼后,他有点扭捏起来,这样说道:“你,你穿着裙子,恐怕,恐怕不太合适吧?”说着,那脸就转到一边去了。
确实,这是个问题。只是,就算我跑回家换了条长裤过来,踩在他肩膀上的,依然是我啊!男女有别,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如果顾忌太多,就只能回家去扛长楼梯了。思忖片刻后,我这样说道:“到时候,你只是平视前方,不就得了吗?”
他微微一笑:“我,我倒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怕你难为情——”
“好吧,为了那部《长生诀》,本姑娘豁出去了——”我的语气,一时豪爽起来了。
“好,好吧——”这样说着,他蹲了下来。
我不想多耽误时间了,就脱下鞋子,赤着脚,踩上了他的肩头。扶好墙壁之后,我红着脸,轻声说道:“好吧,慢慢向上——”过了一会儿,我就发现,果然,我眼前的墙壁,不断地向上延伸着。到了最高处之后,我左手扶着墙壁,右手拿着那根小木棍,轻轻地敲击着砖与砖之间的空隙。唉,想起来似乎有道理,一敲之下,我才发现,所谓的缝隙、夹层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我眼前的这堵墙,跟别的地方的一样,都是些普普通通的砖块。最上面的几路砖敲敲打打过了之后,我这样说道:“好吧,稍稍向下一点——”发出这样的指令之后,过了一会儿,我目光所平时的地方,果然下降了一些。几个回合之后,我心头一惊:如今,我分明是张开双脚,坐在他的脖子上!当然,小时候骑在大人的脖子上,以便于看得更高更远一些,也不是没有过。只是,那是自己的长辈,而现在,却是一个只比自己大三四岁的年轻男子!这样想着,我的手,像是触了电一般,有点发抖了。
“我,我就把他当自己的亲哥哥好了——”我暗自这样宽慰自己。确实,由于一直只是想着找到那部《长生诀》,有意无意之中,我这样自欺着。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只觉得那裙角像是动了一下,接着,一只带了电似的手儿,在轻抚着。我先是有点害怕,只是,心头那梅花鹿似的狂跳中,又是说不出的渴望和喜欢,只盼着那只手停留的时间多些,再多一些。“送子观音——”内心深处,突然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于是,那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取走了一般,一阵酥软之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当我像是刚从午休之中苏醒过来之时,睁眼一看,这小庙里,就之我一个人了,那小裤,早就已经褪到了脚踝边。心口像是被凉水猛浇了一下,我霎时清醒过来了——
“就,就这样——”由于很久没听到下文,梁明远忍不住这样问道。
一阵苦笑之后,宋娟点了点头:“故事,基本上就是这样了——”
“那,”梁明远接过话,“接下来的一些文字,大概就是事情过去之后,宋婵姐的长吁短叹、痛不欲生了?”说着,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宋娟点了点头:“嗯,那些呼天抢地、怨天尤人、痛彻心扉的文字,现在看来,也,也觉得有点——”宋娟说着,皱了皱眉头。
梁明远一时也不便于多说什么,就点上了一支香烟。
刚吸了一口,宋娟微笑着说道:“我,我也来一支——”
梁明远自嘲道:“哦,我差点儿就忘了,你,你也是会吸烟的——”
帮宋娟点燃香烟之后,梁明远暗自思忖道:这样的一件事情,要做一番是非对错的判断,倒也难以措辞。那年轻男子,确实要付主要责任。然而,在那样一个夏日午后,他所做的那一切,似乎也不能过分苛责。他,并没有勉强宋婵姐啊!当然,他最大的过错就在于,事情发生以后,他一走了之,缺少担当。哦,这宋婵姐,悲剧色彩,太明显了吧?那第一次,就那样糊里糊涂的交出去了。人的遭遇,真不是言语所能够说清楚的。
如今,我们又能多说什么呢?同情、怜悯这样的字眼,又起什么作用呢?人的生命是一个过程,其中的悲欢离合、祸福荣辱,只有自己最清楚;至于别人,毕竟是隔了一层,是难以感同身受的。打个未必恰当的比方,就是“隔靴搔痒”了。其实,别人未必就愿意接受你的那些“同情怜悯”。甘苦自知,无关别人:或许,这才是当事人的心声。哦,宋婵说出其姐宋婵的这段往事,用意何在呢?显然,至少包含着这么一层意思:世事纷纭复杂、波谲云诡,最好不要轻易下结论。确实,在听到这段往事之前,自己对宋婵的了解,又有几成呢?对于一个活生生的人,最好不要轻易贴标签。
“哦,我想起来了——”梁明远轻声说道。
“你,你想起什么来了?”宋娟这样问道。
“我,我觉得,”梁明远缓缓说道,“宋婵之所以要出家,并不仅仅因为那次车祸——”
“你,”宋娟有点吃惊了,“你的意思是,宋婵的出家,还另有原因?”
梁明远点了点头:“从常理上说,因男友车祸遇难而出家的人,应该是是少之又少的吧?”
宋娟接过话:“是啊,我姐姐跟那位年轻人,还没有正式拜堂成亲。这样说来,最多也只是有婚约。这年代,守着一句婚约的人,会有几个呢?哦,既然她执意要出家,为什么还会劝我考虑一下万志富呢?”说着,盯着远方出神。
思忖片刻之后,梁明远缓缓说道:我觉得,是这样的。尽管宋婵也曾痛不欲生,其实,她最挂念的,倒是破庙里遇见的那个年轻人。为什么这样说呢?从表面上看,他们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然而,那位高中毕业生拿走了她的第一次!因此,对于那家伙,她肯定是念念不忘的。好几年之后,她另有所遇,其实,不过是在寻找前面那个人的影子!换句话说,破庙里的那一幕,才是她的“初恋”!当然,这里所说的“初恋”,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它有着太多的苦涩、后悔与懊恼。弄清楚这一层之后,接下来的故事,也就多容易理解一点了。想想看,那次车祸,是有着不少疑点的——
“疑点?”宋娟接过话语,“好,你说说看。”
“首先,”梁明远慢慢说道,“一个大小伙子,也不过是在山脚下露宿了一晚,似乎也不至于那样精神不济吧?一种可能性就是,他和宋缠在一起的时候,出现了某种情况,于是,走回马路上以后,他依然是神思恍惚、魂不守舍的。这样一来,反应就慢了。当然,我不是为那个司机开脱,我只是想说,他的不幸,在山脚下就埋下伏笔了——”
“嗯,有道理。当他发现对方不是黄花闺女之后,即便嘴里不说,心里也是很失望,很苦涩,很郁闷的。唉,你们男人啊!”宋娟这样说道。
梁明远一时也难以措辞,就低下头去了。
过了一会儿,宋娟着接着说道:“那位年轻人的不幸遭遇,带给宋婵姐的,除了痛苦悲伤,更多的,倒是自责。她有可能这样想:我,我这个人,是不是就是扫帚星呢?第一次,糊里糊涂的失去了少女最可宝贵的东西。好几年之后,伤口也算渐渐愈合了,没想到,一夜的欢乐之后,竟然是一条年轻生命的离去!”
梁明远点点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于是,痛定思痛,宋婵姐大概会这样想,这一切的根源,恐怕还在于那个夏日午后的破庙里。也就是说,如果能够找到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家伙,问题才有可能得到根本上的解决。只是,茫茫人海,就这样去找一个人,和大海捞针又有什么区别呢?哦,既然缘起于破庙,那么,接下来的时间里,也还是离不开一个“缘”字的!而另一方面,深深刺痛她内心的悲剧意识、宿命意识,使得他对人世间的情感,深深地怀疑起来了。这第三次,她有点怕去面对了,这样一来,心灰意冷之下,她索性“挥慧剑斩断情丝”,决意出家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