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林子边有一间破茅屋,大概是当初那护林人留下的吧?这样想着,我加快了脚步:就算回不到校门口,也能够将就躲一下。刚跑出了三四十米,刷刷刷,豆大的雨点猛砸下来了。借着隐隐的闪电光,我发现前边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一个撑着伞的人影!那风也是够大的了,那把伞被吹得东倒西歪的,就像是惊涛骇浪里的一片云帆。
“往树林边跑,那里有小茅屋!”尽管看不清那背影,我仍然这样喊道。与此同时,将脚下的雨水踩得四下飞溅。
那人大概也听到了,就稍稍把伞压低,径直朝自己右侧的林子边跑去。
一前一后,相差不到一两秒钟,两人跑到了屋檐下。
那人回头的瞬间,我看清楚了,竟然是她!
“你?!你——”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的这样说道。
稍稍平静一会儿之后,我这样说道:“没,没淋着吧?”
她拧了拧衣角,这样说道:“倒也没湿多少,只是,只是这样的雨——”
顺着她的目光,我注意到,外面的雨确实很大,就像天地之间垂下了无数条瀑布;而且,一时半会之间,这样的雨,是停不下来的。皱了皱眉头后,我这样说道:“好在,好在还有一个躲雨的好地方——”说着,搓了搓额前的一缕头发。
“这下,你高兴了?”她嗔道。
我淡淡一笑:“我,我有什么可高兴的?我,我也想回到学校里去。哦,怎么会在这儿见到你呢?”说着,我暗暗的吸了一口长气。
“唉,还不是,还不是为了——”这样说着,她噗嗤一笑。
我隐隐体会到,以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把外出打工说成是“为了生活”,她本来是想依葫芦画瓢照搬一下的,只是那一瞬间觉得有点不对劲,就省去了“生活”二字。想清楚了这一层,我就这样说道:“据我的观察,你,你还不至于缺那几个钱吧?”
她点了点头:“其实,我去做家教,只是想锻炼一下——”
她话里的“家教”,就是“家庭教师”的意思,到外面做这种兼职的,我也见过好些个;不过,她也“赶这趟浑水”,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于是,我这样说道:“唉,那几个钱,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
她点了点头:“如果天气好,就当是散步吧?没想到,这,这鬼天气——”
“这,这鬼天气,就当是孔方兄的一点考验吧?”学着她的语气,我这样说道。
“你,你这家伙,都快变成落汤鸡了,还这样爱说笑——”
“说笑一番,也蛮不错的啊!就算你愁眉苦脸,老天就会开恩?”
“嗯,倒也是——”
“风风雨雨,笑一笑就过去了——”
外面是大雨,屋檐下是两个人的说笑声。
“啪——”的一声巨响之后,一道电光划破了黑暗的夜空!也就在这一瞬间,随着——
“随着?随着什么呢?”我忍不住这样问道。对于这样爱卖关子的家伙,要想把故事听完,确实是要催促一番的。而另一方面,这个夜晚傅建军所说的,再怎么不堪,都已经是过去的了。尽管已经不能够再改变什么,我依然想着要了解一下当时的一些情况。
傅建军点上一支香烟后,皱了一下眉头,这样说道:“那段故事,就先讲到这里了吧?”
(梁明远暗自思忖道:这傅建军,太了解女人的心理了。这样的一个夜晚,宋娟姐如果不能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形,恐怕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我冷冷的说道:“傅建军,如果连故事都不愿说完,就,就太不给面子了吧——”
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后,傅建军接着往下说道:好吧,那就接着说吧。那声巨响确实够吓人的!就是我这样的大男人,当时也是心头一颤,像是给重锤猛击了一下。也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随着“啊?!”的一声,我的怀里多了一个温润如玉的身体。与此同时,那“咚咚咚”的心跳声,也鼓点一般,听得清清楚楚。原来,她是被雷声吓坏了,情急之下,就扑到了我的怀里!出于一种保护弱小者的心理,我一时也不便推开她。
只是,雷声已经过去很久了,她的双手,依然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相反,随着那越抱越紧的双手,我所能听到的那心跳声,越发像冲锋的战鼓声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我将她轻轻往外侧一推,这样说道:“过去了,松一下吧?”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灼热,又夹杂着些许迷离,就像是那薄雾中的灯笼。“不,我不——”这样说着,她把头埋到我的怀里,一双手就像铁箍一般了。在这种情况下,她这样的举动,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只要是脑子不进水,谁都能够体会出来。于是,摒了一下呼吸之后,我先是用右手轻轻抚着她的背部,然后再慢慢——
“傅建军,”我心里酸溜溜的,不过还是接着说道,“看来,我真的是要恭喜你了——”
眨了眨眼后,傅建军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少见的严肃与认真:“其实,那个夜晚,我,我并没有真正得到她——”说着,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我,我才不信——”我这样打断他的话语。
“宋娟,”傅建军缓缓说道,“别说你不信,当时我也是万般不情愿、不相信——”
“主动投怀送抱后,难道,难道她——”我惊愕的说道。
呷了一口红酒后,傅建军这样说道:当时,我的眼前,她,她的确已经是不剩一丝半缕了。然而,她却用指甲狠狠抠了我一下,在我愣神的瞬间,这样说道:“建军,你,你是不会勉强别人的吧?”说着,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既然她这样问了,我也只好点了点头。不过,那一脸的茫然,还是像暗夜里的一盏灯火,赫然出现在脸上了: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把持的住的——
“建军,如果你一定要,我的确难以抗拒;不过,不过——”她这样说着。
不难听出,在这样的时刻,她的心里,是异常清醒的。想到了这一点之后,我倒是有点佩服她了,于是,我这样说道:“我,我从不强人所难——”说着,把衣服递了过去。
没能如愿以偿,的确有点遗憾,不过,不过——
“我,我都为你觉得遗憾——”用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我这样说道。
“是啊,”傅建军接过了我的话与,缓缓说道,“是有点遗憾;不过,不过后来——”
我心头一动:这家伙可是只把话说了一半啊!现在,他是有妇之夫,而他身边的那一位,九成以上就是跟他屋檐下避雨的那一位!看来,他又在卖关子了。他如此吞吞吐吐的,自然是出于某种顾虑。既然是这样,我偏偏就要问个水落石出!于是,点上一支香烟后,盯着他的眼睛,我这样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你是在放长线——”
大概是听出了我在说他“放长线钓大鱼”,傅建军脸微微一红,讪笑几声之后,他饮了一口红酒,这样说道:“当初,当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
听得出来,对于“放长线钓大鱼”这一事情本身,他并不否认;最多,他只是在辩解:哦,当时,我不是有意的。这样想着,我竟然有点茫然失措起来。
(看到这儿,梁明远暗自思忖道:其实,有意与无意之争,并没有多少实际的意思!人们所看重的,只是事情本身。哦,宋娟姐为什么会一时“茫然失措起来”了呢?嗯,越是接近谜底的揭开,人们就会越发——)
吸了一口长气后,我点上了一枝香烟,在那烟雾的飘散中,思绪慢慢聚拢来了:按照他此前的说法,茅屋避雨这件事情,距毕业已是不到二十天了!这样看来,接下来的这十多天时间里,傅建军和他的那位“同路人”,肯定都在想着“摊牌”这件事情。当然,摊牌的时间,依然是有讲究的。于是,我这样问道:“傅建军,说吧,你,你是如何‘抱得美人归’的?”
傅建军也是点上了一支香烟,然后才缓缓说道:屋檐下躲雨那个夜晚之后,我时常在想:这世上,不可思议、难以理解的事情,毕竟还是有的。是啊,到嘴的肥肉,谁希望再丢呢?唉,只不过?,总有一层神秘的面纱,我还是没能揭开。那么,到哪里再去找类似的机会呢?那十多天时间里,她的脸上,总是阴晴不定的;一见到我,总是板起脸孔,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我心里很清楚,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沉得住气。终于,有一天下午,我利用一个单独在一起的片刻时间,这样对她说:“找个时间,找个时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