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么说呢?这种心理,也是有一点;另外,另外——”他这样支吾着。
“另外?还有什么‘另外’——”我追问道。
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后,傅建军这样回答道:“其实,那一段时间,我心里,也是很矛盾,很纠结的。我开始这样想了,这样的一条路,能走多久呢?我,我——”
“赚了便宜,就想着一走了之?你,你——”我有点动怒了。
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后,傅建军这样说道:“当时,我还没有很明确的想法;有时候,我只是想清静一下,想一想以后的路。哦,宋娟,对于那一次,你,你后悔了?”
呷了一口红酒后,我这样说道:“后悔,倒不至于。反正,反正都有这一次的。能够把第一次交给自己动心过的人,也,也算是值得的吧?我,我只是恨你,恨你尝过甜头后,脚板底擦油,一走了之。哦,傅建军,我问你,暑假的时候,为什么连影子都不见你?”
“当时,当时我确实是在学校附近打工——”傅建军这样回答。
唉,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真要这样说,的确也没什么办法。停了好一阵子之后,我试着这样问道:“那句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这我可以不说什么。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我?”
“爱过,这是肯定的。”傅建军这样回答。
“那,既然爱过,以后,你为什么还要另寻新欢呢?”我逼问道。
“宋娟,”傅建军缓缓说道,“说了那么多,先放松一下,听一首歌吧?”说着,指了指沙发外侧的小型音响,意示征询。
“好吧,大老板,不知要放点什么歌?”说着,我将头向后稍稍一仰。
熟悉的前奏过后,不一会儿,客房里就响起了这样的歌声: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花,长得好看又善良。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在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你和我来到小河旁——
歌声中,我神思飘飞着:哦,多么熟悉的歌声啊!傅建军这家伙,这种时候,放着这样一首歌,是何用意呢?不难想象,这首歌代表着他的某种心声。他大概是想说,自己也不是一开始就想着要做“陈世美”的。他,他离开我,是因为有那么一段“距离”,一段难以逾越的他难以去面对的“距离”!其实,有些事情,的确,的确是:
多少次我回头看走过的路,衷心祝福你善良的姑娘。
多少次我回头看走过的路,你站在小河旁——
小芳,依然在守望着!只是,她最终等来的,又是什么呢?多少年以来,向来都是只听见新人笑没听到旧人哭的啊!又或许,人生路上,有一些相遇,注定也只是萍水相逢?唉,尘世间的这许多悲欢离合、聚散祸福、荣辱得失——“宋娟,你,你听得真入迷——”迷离恍惚之中,耳边传来了傅建军这样的声音。
我心头涌起一股苦涩的浪潮:是入神,不是入迷!这一曲《小芳》所唱的,何尝又不是我自己呢?如今时过境迁,我还能再回到那“小河旁”吗?哦,我记得更多的,倒是那岩洞里林子下。过了好一阵子之后,我这样说道:“傅建军,你跟尊夫人,应该是是定情于校园时代吧?”说着,我点上了一支烟。
点上一支香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后,傅建军这样说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宋娟,你真的很想知道?”说着,露出一丝讪笑。
“如果不想知道,”吐出一口烟雾后,我淡淡的说道,“我,我就不问了——”
那个夜晚的我,对于那样的一段故事,为什么会如此执意要听呢?
或许,我只是想知道:迷住这傅建军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
(梁明远暗自思忖道:这样也好,至少,我能够多了解一段故事。人啊,如果连好奇心都没有了,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那才是最大的悲剧。)
猛灌了自己一大口红酒后,傅建军顺手擦了一下嘴唇,缓缓说道:本来,我对她也不抱什么希望的。怎么说呢?要论才貌,即便不是班花独一无二的人选,也至少是在屈指可数的范围之内吧?放眼全校,急于向她献殷勤,想着约她的人,至少可以从女生宿舍排到学校大门口。这样这样的女生,我恐怕只能把自己比作墙角毫不起眼的一棵野草了。当然,尽管不敢奢望能够得到美人垂青,远远地多看几眼,也还是有的。
最初,只是远观。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想不出太多接近她的“理由”。
转眼之间,校园生活就只剩下一年多一点的时间的。哦,那是六月里的一天,我从外面回来。那时候,我开始在外面找点零工做,一是可以减轻一点家庭的负担,二来一是可以使自己的手头宽裕些:多两个铜板在身上,总是一件好事嘛。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太阳也是蛮辣的,走出一阵子,就会汗流满面。从外面回学校,要经过一片小树林。在一般情况下,这样一个大热天,树林子里也是没人的;如果要有人,那也只是在太阳快落山之后。大热天里,谁也不想冒着烈日,走上十多分钟的路,来到这林子里。至于我,是从外面归来,则另当别论。
那林子,是在我的右手边。走这样的路,由于人是暴露在西斜的阳光下的,因此,走到这片树林边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尽量往右靠,这样一来,照射到身上的阳光,就会少一些。已经不急着赶路了,我的步子,自然就放到了最轻、最小。
其实,就是在这林子里歇上半个小时,也没什么的。这样想着,我看了看手里还剩下的小半瓶水,打算先喝两口,润润喉,休息一下再做打算。就在我仰起脖子、一口水沾喉的瞬间,耳边传来了这样的一个声音:
有一阵风,有一阵雨,只有平添无奈的思绪。
孤单独自在夜里,身边掠过茫茫的风雨。
心里的记忆,只剩模糊和迷离。
风不停吹过去,与洒落我心底,
只有平添无奈的思绪——
我一下愣住了:好熟悉的声音啊!这,这不正是自己所心仪的那位女生的声音吗?可是,又有点不太像啊!这首歌叫《无奈的思绪》,像她那样一位一向阳光灿烂的女生,又怎么想起要唱这样一首显得有点消沉的歌呢?不过,我的耳朵,对几个声音还是有点把握的!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呢?那样的一个瞬间,我心底像是掀起了阵阵浪涛,第二口水,就再也没有倒入口中。眨了眨眼后,我慢慢定下神来:管她是谁,先看清楚再说!
这样想着,我踮起脚尖,向林子深处望去。
隔了一二十米,有是背对着西边,因此,我只能够看到一个不太清楚的背影。不过,从那垂到肩上的“马尾”,我已经能够断定:不错,千真万确,的确是她!
接下来,问题又来了:尽管是近在眼前了,我怎样才能找个方法接近她,使得她比较容易接受呢?或者说,即便是被拒绝了,我也不至于太尴尬呢?
那一天,我的脑子倒也灵光,皱了一下眉头,我就想出一个办法来了。哦,宋娟啊,你说说看,那天下午,我想出了一个什么办法——
“我,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虫子,问我干什么?”我说着,心里暗暗有气:傅建军,你这家伙大言不惭也就罢了,还要在我面前卖弄一番!
听了我的回答,看到我有点嗔怒的样子,讪笑几声后,傅建军接着说道:哦,我差点忘了!这世上,一般是男追女,宋娟,你是女生,多半不会有我们男生那样的切身体会。哦,当时是这样的,我先是往回退了十多米,做出是刚从外面回来路过这片小树林的样子。再往原先那地方走出几步后,原先的那一曲《无奈的思绪》已经不再响起了。我,我更高兴、更自信了,于是,我稍稍提高嗓门,边走边唱道:
我从垄上走过,垄上一片秋色。
枝头树叶金黄——
唱这几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往那方向望去。
果然,她站起身来了,静静地望着我这边。
我下意识地停下不唱,慢慢向前走着,看看快到她西侧时,再微笑着,往她所在的那方向走去。快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只见她抿嘴一笑,接着说道:“真想不到,这样一个下午,居然能够看到一个哼着小曲儿归来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