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的意思是——”
“如果带着,就先涂一下——”
“哦,我差点儿就忘了;行李包里,是有一小瓶万花油的。”说着,他就翻找起自己的行李包来。结果,还真找到了。
看到他涂抹了一阵子之后,我这样说道:“建军啊,在一段时间里,这个印子呢,就会跟着你了。你,你后悔了吧?”
盖好瓶口后,傅建军这样说道:“这样也好,以后看见这个印子,我就会想起你——”
“想起我?想起我又有什么用呢?难道,难道你还能够——”
“宋娟,以前的事情,我的确对不起你;不过,以后,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我能够办得到的,就尽量为你做到——”傅建军说着,语气颇为诚恳。
那话语里的意思,我还是能够体会出来的。为了慎重起见,我这样开口道:“傅建军,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一句话,你就可以尽量脱身,到我身边来?”
傅建军点了点头:“是啊,就是这个意思。”
我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来了,就这样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平时你吃惯了山珍海味,腻得慌,就想起山里的野菜来了?”
这话语里讥讽的意味,他大概也体会出来了。皱了一下眉头后,他这样说道:“宋娟,我知道,你是在讽刺我,讽刺我想玩一脚搭两船的游戏。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不勉强别人的!如果你压根儿就没有那方面的要求,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点上一支香烟后,我不禁这样问道:“哦,我有点想不通,如今你这样的身份、地位,身边的那一位,又如花似玉的,你还不满足,还想着——”
傅建军也点上了一支香烟,缓缓吸了几口后,才这样说道:“的确,从外表上看,我很是光鲜。不过,那光新的背后是什么,旁人未必就知道啊——”
“你,你还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吗?”我来了好奇心。
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后,他这样说道:“人家常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确是这样的。其实呢,我很少在背后说别人的闲话。不过,你想,既然她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一有点矛盾、风波什么的,难道就不会以家世来要挟我?换句话说,我能够和她平等对话、平等交流的机会,又有多少呢?”说着,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低头思忖片刻后,我觉得:傅建军所说的,倒也不难理解。毕竟,还是人家的地盘。看来,那种作客的感觉,或多或少,都是有的。不过,这也是一种“报应”吧?当时,你拜倒在人家的石榴裙下,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滋味。哦,从这个角度看,这傅建军,倒有点于连的影子。哦,上帝毕竟也有公平的一面,不会什么好事都轮到你。
这样想着,我倒也不愿去打听那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了,只是这样说道:“傅建军,你今天的话语,我记住了。”说着,呷了一口红酒。
嘴唇沾酒的瞬间,我的脸微微一红:当时心醉神迷的,清醒过来时,人是在沙发上的。当然咯,傅建军这么大的力气,把我从阳台上弄过来,也不过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啊!
再聊了一阵子后,傅建军打了一个呵欠,接着这样说道:“宋娟,休息了吧?”
我扫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傅建军,你不是长着脚吗?要休息,你自己去。我,我想在这儿清静一会儿——”说着,将头扭到一边去了。
傅建军讪讪一笑,洗嗽休息去了。
斜躺在沙发上,我一时还没多少倦意: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稀里糊涂中,又让他得手了。算了吧,这样的一个夜晚,这样的一个空间,这样怅惘若失的精神状态,我又怎么拒绝得了呢?天长地久指望不上了,就退而求其次,做起“只要曾经拥有”的梦来。唉,我的心里,有着多少软弱、苟且啊!当然,我现在孤身一人,是很寂寞的。哦,傅建军也说自己过得并不如意。这样说来,过多的怨天尤人,也大可不必。
以后的路,该怎样走呢?找个合适的人,把自己嫁了,自然是正路了。只是,那个“合适的人”,如今又在哪儿呢?傅建军,是不能指望的了,那些富贵繁华,他是不可能放下的了。这样说来,我跟他,倒是萍水相逢了。哦,姐姐所说的那位万志富,如今在哪儿呢?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也说不上“合适的”人选,因为他不在我身边。自己刻骨铭心爱过的,如今已是别人的人了。而我,至今依然是孤零零的一个: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我的天啊,以前读过的一首词,如今倒是我真实的写照了!有些事情,的确是说不清楚的。或许,我就像山上的那一朵蒲公英,总是要随风飘荡一阵子的。如今,我的归宿,又会在哪儿呢?当然,我还可以等上几年的。初恋,的确很甜蜜;如今,却只留下一个阴影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这,就这样安慰自己?这句话,是一针麻醉剂?只是,就算是麻醉剂,那又怎样呢?如果一个人太清醒,不就更痛苦吗?原野上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就那样绽放着,在那每一个朝朝暮暮里,她,都在等待这那脚步声——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候,恍惚中只觉得眼皮子一沉,迷迷糊糊中,我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自己的嘴唇十分干燥,只想着掉下几滴水来。也就是在这时候,唇上恍如有一种润湿的感觉。隐隐约约之中,我体会到,天上并没有落下雨滴来。
心头一惊,我猛地睁开了双眼。
对于从前的男友,我的了解,足够了吗?
(看到这儿,梁明远心头一怔:是啊,我们总习惯于以为自己很了解别人,其实未必就是这样的。特别是,那些隔了好长一段时间再见面的以前的“熟人”。)
或许,我所看到的,也只是表面。
眼前,多了一张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再次确认,没错,“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是傅建军!他的嘴唇,离开了一点儿。原来,梦中的那丁点儿湿意,来自于这一双嘴唇。
“傅建军,你,你想干什么呢?”我的话语里,满是愠怒。
大概是看到我眉头倒竖吧,他下意识地将脸向后挪了挪,讪讪一笑:“半夜醒来,看到你,看到你,我,我就想着,想着——”
我一把推开他:“养足精神了,又想着——”
坐在沙发上,他点上了一支香烟,缓缓吐出几个眼圈后,才慢慢说道:“是啊,你大概是这样想吧,哼,又来乘人之危了!”说着,目光停在了我身上。
将他面前的那一杯酒倒满后,我这样说道:“傅建军,这一杯酒,能一饮而尽吗?”
“你,你的意思是——”他的语气,显出几分迟疑来。
“没什么意思,我是说,你能够一口把它喝下去吗?”望着那杯酒,我我淡淡的说道。
傅建军像是想起了什么,端起酒杯,咕噜咕噜的喝起来。那喉结,风中的核桃一般,一动一动的,倒也好看。喝完后,他将杯口向下,示意我已经喝完了,并没有酒水滴到地下。
当他把空杯子放回原处后,我没说什么,只是再次将红酒斟满,然后再望着他。
傅建军忘了我一眼,眉头向上扬了扬,再次端起了酒杯。
这一次似乎没那么顺利了,那“咕咕——”的声音,没那么响了;不过,自始至终,那酒杯一直是攥在手里的。按规矩,所谓干杯,就是酒没喝干之前,杯子是不能离手,也就是不能够放回桌面的的;至于喝的速度,可以商量。
看来,这规矩,傅建军还是懂得的。
将空杯子放回茶几上之时,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似的,他的那只手,猛地一抖。
望着空杯子,我又开始倒酒了。
傅建军额上显出几道沟壑来,那眼睛,也快和酒杯口一般大小了。
将他的空杯子灌满后,我接着往自己面前的那只酒杯里倒,瓶中再也倒不出之时,我眼前的那一只酒杯,也就快满了。望着这两杯酒,我这样说道:“傅建军,给你一个机会,这两杯酒,你,你可以任意选,二选一!”
傅建军淡淡一笑:“那,我依然是眼前的这一杯——”说着,食指尖儿轻轻地碰了那酒杯一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