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我一眼之后,卞学永转向那家伙,淡淡的说道:“兄弟,你好自为之吧。”
那家伙一阵狂笑,亮了亮手中的尖刀:“这句话,本来是我要送给你的——”
卞学永冷冷的说道:“兄弟,尖刀也不是万能的——”
那家伙先是一愣,随即恼羞成怒了,只见他右肘稍稍向后一移,做了个要捅人的姿势,同时狂傲的笑道:“好吧,那就试试我的刀尖吧!”说着,向前移了一小步。
霎时,我早已落了地的那颗心,又跳上了嗓子眼:卞学永啊卞学永,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刚才我们就算打不过他,全身而退总不成问题吧?如今激怒了他,他手持尖刀,来势汹汹,这可如何是好呢?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啊,你在哪儿呢?
说时迟那时快,将我轻轻往后一推,卞学永也上前一小步,只见亮光一闪,他的手里,已是多了一把扳手一个小铁锤。原来,这两样工具,他是插在后腰上的。如今他亮了出来,就成了两件防身武器。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在这两件防身武器面前,那家伙未必就讨得了好去。看来,这卞学永,不仅胆大,而且心细。他,并不是那种轻易后退之人啊!
冷冷的打量了那家伙一眼后,他这样说道:“好吧,放马过来吧!”
那家伙依然手持利刀,然而,那脚步,却停在了原处。
卞学永气定神闲的盯着他,也没有上前。
寂静的夜空下,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
我,紧绷这神经,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时间,霎时像是停滞下来了。不过,我也很清醒,时间并没有僵住,因为,我正紧张着,连大气都不敢透,而那手和脚,也直打着哆嗦,眼睛也是一眨不眨的。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那家伙向后退出了一步,同时这样说道:“好,好兄弟,我,我另有事情,先走一步了,恕不奉陪——”说着,手中的那把尖刀,也放回了裤腰上。
卞学永依然手持扳手和锤子,淡淡的说道:“好吧,兄弟,恕不远送,好自为之吧。”
听到这样的场面话之后,那家伙头也不回,径直向小路尽头处走去。
那家伙的背影,渐渐缩成了一个小黑点,再过片刻,我的视野尽头处,就只剩下这个茫茫夜幕了。很明显,那家伙是被吓走了,而且是不可能再回头寻衅滋事的了。
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之后,我微微的踮着脚,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卞学永。而他,一时也没有说什么,也只是默默地盯着我。心神激荡之际,哇的一声,我扑到了他的怀里。他并没有闪开,只是任凭我搂着他的脖子。过了好一会儿,我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之后,我这样对他说:“你,你真把我吓坏了——”
他淡淡一笑:“我,我是来救人的,怎么会吓坏你呢?”
我嗔道:“我,我是说,要是那家伙真的扑上来,那,那可怎么办?”
卞学永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那,那还能怎么办?先给他一下子吧——”
“你,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依然有点不放心。
“把握,也不敢说有多大;不过,我是两件兵器在手,真要打起来,未必就输给他——”
“你,你就不怕他手中的尖刀?”我接着问道。
“说不怕,那是假的。不过,我相信,自古以来,邪不压正——”
“邪不压正?嗯,有道理。”
“我,我是经常在外面跑车的,”他缓缓解释道,“类似的事情,也是经常遇见的。在那种时候,只要拿出防身自卫的勇气来,敢于亮出手中的武器,那些前来寻衅滋事的家伙,多半就会灰溜溜地逃走。唉,出门在外,有些事情——”
听着听着,心头的那一片疑云,又悄然而生了。
那一片疑云,自然是与他说梦话、做恶梦有关的。
只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刻,那些话语,怎么又问得出口呢?他遭遇车祸之时,我救过他,这确实是事实。然而,这个夜晚,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并仗义出手,我恐怕早就成了那劫匪手里任人宰割的羔羊。认真说起来,两相抵消已是便宜了我。想到这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我这样说道:“卞学永,你的大恩大德,我已是无以为报,你走吧——”
他一下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愣了好一会儿,他才这样说道:“小严,你怎么这样说呢?以前,以前,你救过我——”
“好吧,那就算是相互抵消吧。”我依然淡淡的说道。
他像是听出了什么,这样说道:“小严,你,你的语气,怎么这样冰冷呢?哦,都怪我迟来了一步,让你受惊吓了——”说着,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我,我怎么敢生你的气呢?”说着,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你,你既然不生我的气,语气,与其怎么这样冰冷呢?”卞学永不解的问道。
我硬起心肠,这样说道:“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你走吧——”
皱了好一阵子眉头之后,卞学永眨了眨眼,这样说道:“哦,你是在埋怨我,不把以前为什么说梦话做恶梦的原因,告诉你?”
既然他都已经挑明了,我也就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了:“小严,这些天,我也在想这件事情。确实,这件事情,我不该瞒你。好吧,现在,现在我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吧——”
“这,这可是你自己愿意说的,我,我可不想欠你的人情。”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件事,迟早是要说的,这,这与人情无关——”
“这,这是你的心里话?”我倒有点吃惊了。
“嗯,是心里话。我为什么老是说梦话,做恶梦,就是因为摆脱不了良心的谴责!我,我也想清楚了,如果我不说出来,恐怕迟早会发疯的——”卞学永这样说道。
“有,有这么严重吗?”我一时有点不安起来。
“是啊,确实很严重——”
“那,那你就慢慢的说吧——”我这样对他说道。
接下来,他就把那件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大意是,有一天清晨,他和一位朋友跑长途,由于疏忽大意,撞倒了一个年轻人——
“这个故事的详情,就不必说了——”听到这儿,梁明远这样说道。
“为,为什么呢?”小严不解的问道。
梁明远缓缓说道:“车祸的详情,我,我听宋婵说过。”
小严带着一丝惊疑,这样说道:“宋婵,就是那位——”
苦苦一笑之后,梁明远这样回答道:“有时候,事情还真的这么凑巧。宋婵,就是宋娟的亲姐姐啊!小严,当年你离开那村子之后,小影也在四处找你。后来,他似乎在宋娟那儿找到了你的影子。目前,小影多半已经与宋婵在一起了——”
“哦,是这样,”小严接过话,“确实是是很巧合的。哦,当年宋婵——”
梁明远接过话:“大概是这样的,卞学永撞上的,就是宋婵当年的男朋友。那天夜晚,宋婵与男友外出,在山脚下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两人从山脚来到了马路边,步行回家。由于大雾弥漫,另一方面,由于卞学永麻痹大意,开车的时候疏忽了,结果撞上了宋婵的前男友。这样的悲剧,是,是谁也不愿看到的——”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小严才这样说道:“确实,这是一个大悲剧。哦,我想起来了,记得你说过,宋婵的前男友本身就有隐性疾病,再加上当时他过于虚弱,结果就此离开了。然而,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情上,卞学永都要付主要责任。当年,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撞上人之后,他居然停都不停,就那样一走了之。其后,他再慢慢回想起来,就收到了良心上的谴责。那几年,他经常说梦话做恶梦,就是这个原因了。而且,听完那个故事之后,我也就容易理解,明明是自己被那摩托车手撞伤了,他的选择是,不报案——”
“他,”梁明远接过话,“他觉得这是报应,这是对他应有的惩罚?”
小严点点头:“确实,那个夜晚,他,他是这样说的。”说着,露出一丝苦笑来。
梁明远心头一怔:这样说来,小严跟卞学永交情不浅啊!然而,如今她脸上神色黯然,似乎另有隐情。哦,如果她真的跟卞学永在一起了,那么,这样一个夜晚,她为什么又独自到这山上来呢?这样想着,梁明远掏出了两支香烟,将其中的一支递了过去,试着这样说道:“哦,小严,说了这么久,先缓一口气吧?”说着,盯了那支香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