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鬼皮肤暗淡面黄肌瘦,他的姐姐,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其实,阿鬼也时常被阿豹冷嘲热讽的。比如说,阿鬼有时穿一对皮鞋,后跟钉了一块铁片,走起路来颇有响声,就被阿豹讥讽为“马蹄”。哦,有一次,阿豹还这样对阿鬼姐说:“阿鬼姐,你找了男朋友,怎么不帮你兄弟也介绍一个呢?”阿鬼姐以为是一番好意,就这样回答道:“再过一些时候,我再看看,如果有合适的,就帮他介绍一个——”阿豹没接她的这句话,只是嘿嘿一笑。哦,那其实是一种冷笑,事后阿豹曾这样对我们说:“这姐弟俩,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总想着四处高攀,唉,真是好笑——”
不过,在我看来,一个人有点想法,也无可厚非嘛,就算是做梦,其实也没什么的,至少,比起连梦都不敢做的人,还是要强一点的。当然,也要正视自身的条件,不要一味地好高骛远,这山望着那山高的。阿豹,我的邻居阿豹,其实是很难用言语说清楚的。至少,和他接触的时间久了,你就会觉得,他更像是一面多棱镜——“哦,镰刀,磨好了——”我正想到这儿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阿鬼这样的声音。
定睛看时,阿鬼的那把镰刀,果然已是焕然一新:在阳光的照耀下,正闪着耀眼的光芒呢。这样看来,到了这一刻,离外出砍柴,又近了一步。
沿着那条狭长的巷道走出侧门之后,一行四人砍柴去了。
在街道上走出近十米之后,只听阿豹嘀咕了一句:“哦,忘了——”我一时也不清楚他忘了什么,不过,我却看到他回过头来,面对着西南方家门口的方向,大声喊道:“小赵——”
“唉,什么事?”小赵的声音,从大门里传出来。
“我,我忘记拿水壶了——”阿豹这样说道。
“水壶,你放在哪儿呢?”
“挂在靠楼梯的墙上,你帮我拿出来!”
“好吧,你稍等一下——”小赵这样应道。
哦,原来是忘记那水壶了。这么热的天,如果在外面的时间较长,如果没水喝,确实是比较难受的。当然,我是跟着去看热闹的,没消耗什么体力,另当别论。
不一会儿,小赵拿着水壶,出了大门,到了界面上之后,用一种近乎小跑的动作,向我们所在的地方,迎面而来了。穿的是拖鞋,步幅就偏慢了些。随着那腿上的动作,那两只手,也在有节奏的前后摆着。几滴汗水,自那下巴滴落。那两朵莲花,就在清风中摇曳着,一上一下,极尽曼妙。眨了眨眼后,我的脸一红。再咬了咬牙,我把头转过一边去了。此时此刻,我是很清楚的,自己的眼神,最好不要让别的人发现。
哦,青春生命里最美妙的韵律。
阿豹接过水壶之后,用疼爱的语气说道:“不用,不用这么急的——”
小赵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轻声道:“天太热了,早去早回。”
“好吧,也就一两个小时吧。哦,你先回去。”
“嗯,这鬼天气,热得难受——”小赵说着,返回去了。
沿着街道再走出几米之后,一行四人走上一条稍小一点的路,折向西北。沿着西北方向走出一百多米之后,一行四人暂时停了下来。
这地方,该怎么说呢?由于离圩场有两三百米远,一些人可能会想起“郊外”“郊野”一类的词语来。其实,所谓郊外郊野,是相对于城区而言的,而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属于广义上的农村(尽管有小街),用那些词语,也不尽妥当。其实,当地人给这一带地方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圩背。所谓圩背,就是圩场的“背部”(此处指背面),意思是离闹市有一段距离,不过跟较远的村子又有所不同。这名字,蛮有意思的。
在我们的脚下,一条泥路向西北方向延伸着。泥路南北两侧,是大片大片的旱地。由于时值盛夏,豆荚裂开时的噼啪声,不时隐隐入耳,跟那知了的叫声,倒是一唱一和的了。
由于东北两面均是电影场的围墙,因此,圩背一带的房屋,倒是看不到了。
阿豹在这地方稍作停留,用意何在呢?
阿豹稍作停留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看一看四周的情况。
我们目前所处的这个地方,泥路以北是一大片旱地,旱地更北端以及东北一带,就是圩背的菜地了。对于阿豹来说,事先观察一番,也是可以理解的,尽管,这一带的树木,未必就是他们的。至于为什么不到更北处的山脚或山上砍柴,就更容易理解的:不说砍柴,就是那二三十分钟的步行,就足以使人汗流浃背了。就地取材,此时似乎又多了一层意思。
看看四周没什么异样,阿豹又在前面,向西北方向走了五六分钟之后,就停下来了。
这地方,长着几棵枫树苦楝树。尽管阿豹平时用于买菜买米的钱款,时常有来路不明之嫌,不过,做饭炒菜所用的柴火,倒还过得去,都是留着自己的汗自已用镰刀砍下来的。有时候,如果柴火一时烧不完,还可以卖掉一部分。由于此处离人家的旱地有着七八米的距离,因此,这几棵树,多半属于无主树。来到树下之后,阿豹先是仰起脖子,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大口水,接着点上了一支香烟。缓缓地吸了几口之后,只见他仰头向树上望去。
果然,树上有一搭处枯枝,树叶又黑又蔫,看上去黑乎乎一片的。如果砍下这样的枯枝当柴烧,在不少人看来,似乎也无可厚非。
丢下烟头之后,阿豹把镰刀斜插在后边的裤腰带上,接着缓缓向后退出几米远。就着唇边的几滴水,阿豹搓了搓手,然后一阵小跑,来到了树下。只见他左脚向前一点,借着这一股阻力,右脚已经搭在了树的表皮上。与此同时,双手向前环抱,瞬间就像猴子一般,径直向这棵树的第一个分叉处盘旋而上了。我刚想眨一下眼,阿豹就已经爬上了那第一个分叉处。
苦楝树长得比较直,比较高,那第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就比龙眼树黄皮果树要高一些。我和阿鬼、阿达一样,稍稍偏瘦,按说爬起树来要容易些,然而我自忖,如果换作我,要爬上这样一棵苦楝树,绝非易事。阿豹五短身材,属于比较粗重的那一类人,因此,当他露出这一手爬树的功夫,我确实佩服不已。由此不难想象,论脑子论体力,阿豹当不至于输给常人。
到了第一个落脚点之后,稍作调整,阿豹接着往上攀爬,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那枯枝的下方。只见他左脚向前踏出,右手抡起镰刀,砍起那枯枝来。
看人砍树枝的规矩,我们都是懂得的,就是不要站在跟树枝垂直的地方,而是要向后退出好几米之远,以免被误伤。
“哗啦——”一声响起,那枯枝落了下来,紧接着在地上溅起一阵蘑菇状的尘埃。
尘埃渐渐散去之后,我们树下的三个人,就想着过去看一看。
刚想迈出步子,只听树上的阿豹这样喊道:“莫急,先等一下,再等一下——”
听树上的阿豹这么一喊,我和阿鬼、阿达都停下了脚步。
尽管依言止步,我还是忍不住这样想:看来,阿豹是另有发现了,要不然,此时此刻,我们就可以上前一睹那战利品了。阿豹,果然是有两下子的。这样也不错啊,反正,人是不能够吃生米的。而今天的我,多半只能做一个看客了,出门时我可没带镰刀啊!
再过了一阵子,抬头看那树上之时,之间一个大树枝,降落伞一般的自上而下。没等这树枝落地,我就发现,这可不是什么枯枝啊,阳光下那绿叶倒是很显眼的。
“好吧,我下树了,可以过来了——”树上的阿豹这样说道。
我和阿达、阿鬼走近一看,果然是长势甚好的树枝,甚至,那被镰刀砍断处,汁液上还有着几个小泡泡,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下到地面上之后,阿豹这样解释道:既然来了,就多砍一点,凑够一大捆。
对此,我觉得,当着阿豹的面,我们这三个小跟班,倒也不便多说什么。
稍作休息之后,阿豹剥下几条两三尺长的树皮,准备捆柴火了。
把砍下的树枝截头去尾,整理成长条状的柴火,不算什么难事,不过,将树皮剥下当绳子,就需要一点功夫了。在这方面,对阿豹,我是很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