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后,杨锐终于带兵凯旋归国。
东夷被打得面目全非,为了保住最后一点尊严,东夷国君终于写求降书,向天阙王朝妥协,正式答应做天阙的附属国,每年进贡送礼,尊称天阙为国主。
回京后的杨锐,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六王府向李容钦请罪,并说出当初他之所以会莫名失踪,完全是情势所逼。
当初他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决定带兵去攻打东夷,结果皇上派人发来急信,让他临时取消计划,等候命令再说进军东夷一事。
杨锐那个时候真的很急,因为他知道自己能被保出天牢,是六王从中帮的忙。
可皇上却在信中对他说,他一家三百多口,全在皇上的控制之下,如果不妥协,就不要怪皇上心狠无情。
为了家人的性命,杨锐没办法,只能暂时撤兵,等候差遣。
虽然他很担心六王的性命会被自己所波及,但途中却接到神秘人来信,让杨锐听从皇上的意思行事。
那信的落款写着一个“钦”字,杨锐认得那个字,知道是李容钦亲笔所写,便放下心来,答应了皇上的要求。
即便是这样,当杨锐带着大军凯旋归国的时候,仍旧亲赴六王府请罪讨罚。
当杨锐第一次看到六王妃穆环贞的长相时,不由得怔了好半晌。
李容钦笑着调侃他,“怎么?本王的妻子是不是生得貌若天仙,把你这小子的三魂七魄给迷走了?”
穆环贞忍不住瞪他。
这李容钦马上就是要给娃当爹的人了,居然还是这么不正经。
杨锐被他调侃得脸红,他从小就不是李容钦的对手,做为李容钦的伴读,以前可是没少被这六王欺负。
木讷了半晌,他终于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王妃,您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姐妹啊?”
穆环贞被他给问愣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容钦倒是挑了挑眉,“你怎么会这么问?”
“呃,这次回京的途中,偶然经过一个名叫浣西村的地方,遇到了一个年轻姑娘,当时恰逢那姑娘和一个公子要成亲,所以不由得便多瞅了几眼。”
说到这里,杨锐傻笑的摸了摸后脑,“看到漂亮姑娘,谁都会多瞅两眼嘛,所以便停了行程,围在那村子旁看了会儿热闹,结果就瞧见那新娘子生得实在好看……”
他又看了穆环贞一眼,点头道:“像!真是太像了!王妃,我敢拍胸膊保证,那姑娘和您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啊。”
李容钦和穆环贞对视一眼,两人心中仿佛都有了计较。
莫非杨锐口中所说的那个姑娘,就是当初逃出穆府的那位真正的穆家大小姐?
是与不是,两人都无从判断。
不过当穆环贞得知对方如今已经成了亲,嫁了人,心底也不免为对方感到开心。
大家都找到了各自的幸福,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
解决了东夷的问题,短时间内杨锐可以留在京城暂时做个京官了。
两个月之后,六王府传出喜讯,六王妃给王爷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取名李天骥。
别看这李天骥年纪小,个子矮,成长的过程中绝对是个能惹事的主儿。
今天欺负李管家的小孙子,明儿又调戏韩翼家的小闺女。
整个六王府,被这活祖宗折腾得是翻天覆地乌烟瘴气。
穆环贞经常被儿子的调皮捣蛋气得满院子追着他往死揍。
每到这个时候,李容钦便从中阻拦,努力帮即将要挨揍的儿子逃脱母老虎的追打。
日子在欢闹嬉笑中度过。
几年之后的某一天,李容钦进宫和皇上在御花园中下棋。
在李容钦又是出阴招,又是耍手段的无赖行为下,他终于赢下了今天的第一盘棋。
没办法,下棋实在不是他的长项,想要赢掉李容湛,不使些阴招恐怕还真有些困难。
对于这六弟的无赖行为,李容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遇上无赖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什么都不解决,因为没用。
近些年来,两兄弟走动得也频繁了许多。
虽然李容湛曾说过,让他在朝中领个一官半职管些事情,但自由惯了的李容钦却对当差没兴趣。
况且他手中还掌管着暗部的大小事宜,根本也抽不出太多时间再管其它。
“其实有句话,朕一直都很和你说。”
“如果皇兄想要再和我下棋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下棋这种事,费心费力费脑子,好不容易耍无赖赢了一盘,他可没精神头再下第二盘了。
李容湛笑了笑,“朕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几年前,当朕得知你是暗部首领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真的是松了一口气。”
李容钦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朕从来都没想过真的要将你杀掉,只是那个时候事情被逼到了绝境,朕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挽回这个错误。”
“直到你派人将暗部首领的令牌交到朕手中的时候,朕当时的确是震怒的,但另一方面,朕又很高兴,因为只有这样,朕才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可以不用杀掉你的理由。”
说着,他笑了笑。
“或许你会觉得朕这么说,会有些矫情,可是这些话憋在朕心中好些年了,总觉得,如果不说出口,到死的那一天,会成为一个遗憾。”
李容钦喝了口茶,“事情都过了那么久,当年的那点事,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忘了也好,毕竟那并不是一段多么值得回忆的往事,有些人,只有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才能真正的学会成长。或许当年你和父皇在御书房中所说的那些话,的确对朕起了很大的作用,可是……”
李容湛又道:“朕宁愿从来都没听过那些话,那样一来,之后的错误,也许就都不会发生了。”
“哎哟皇兄,这好好的,您怎么突然提起这些个无聊的事情来?”
“是啊,这些事情是挺无聊的。好了不提了,都过去了,今天晚上你若无事,就留在宫中与朕一起用晚膳吧。”
李容钦摇摇头,“环贞还在家中等我回去,这晚膳啊,皇兄还是找你那些美人陪你吃吧。”
他笑呵呵起身,“我就不留在这宫里碍皇兄的眼了。”
说着,行了个告退礼,转身就走。
走了一半,突然又回过头,“其实在我的心里,皇兄永远都是我的兄长,我的哥哥,我最敬爱的那个人。”
“我自幼失去母妃,是皇后娘娘一手将我抚养长大,我早已经将皇后当成我的亲娘,而你,则是我的亲哥哥,就算之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可亲兄弟之间,又哪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在李容湛微微诧异的眼神中,李容钦终于转身走了。
坐在原位的天子,细细回味着对方刚刚所说的那番话。
是啊,亲兄弟之间,又怎么会有深仇大恨呢?
一切都已经过去,是他一直放不开,才反复纠结着这些烦人的锁事。
其实李容钦没变,他仍旧是当年那个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叫自己太子哥哥的那个霸道、狂妄又任性的小不点。
很多年之后,膝下始终没有皇子的惠仁帝李容湛,在暮年之时立下遗嘱,待自己驾崩之后,传位于六王之子李天骥为帝。
李家的江山,不管由谁来坐,最后只要一直姓李,那就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