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枫回到队里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国家队训练场所驻扎在江都体育学院,过了午夜十二点,连大门都关了。车到了门口进不去,纪枫只好下车故伎重演,翻墙进了学院,等回到跳水队宿舍时已经1:30了。宿舍楼的大门也锁了,纪枫不好意思叫醒楼长开门,又不想刷门禁卡开门留下一个半夜归队的记录。幸好,他的房间就在二楼,有一个阳台正对着花园。他顺着一楼的阳台和外墙水管爬了上去,勾住二楼阳台的排水管,一记倒钩翻身上了二楼。门从里面反锁了,可是冲阳台的窗户是开着的,只关了纱窗。纪枫轻轻拉开了纱窗,纵身跳进了屋里。
这是跳水队给他安排的独立房间。大部分国家队年轻运动员都是两人共享一个房间,考虑到纪枫在国家队年纪不小了(毕竟大部分国家队运动员都未满20岁),又是从海外归化招募回来的,成长经历不一样,所以给他安排的是个单人间。房间里黑洞洞的,没有开灯。纪枫摸索着找到了卫生间的门,伸手进去把灯拉开,想要赶紧冲个澡睡觉,第二天早上六点还要起来晨练。
没想到灯一亮,纪枫一回头吓了一跳。屋里有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谭诗源,国家队的主教练,黑着一张脸坐在纪枫的写字台前。谭教练五十多岁,个子不高,秃顶,平时那种黑瘦的脸就严肃,不怒自威,现在看起来真的挺生气的。
“诶教练,你怎么在我屋里?”纪枫胆怯地问:“这么晚了,您不休息吗?”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吗?你跑到哪里去了?你不知道明天我们恢复训练吗?”谭教练很生气。
纪枫挠挠头:“知道,我会准时起来的。今天难得回到江都可以放松,晚上跟朋友聚会了一下。”
谭教练一点儿也不买账:“你在江都哪来的朋友,谁聚会到这么晚才回来?你还学会飞檐走壁了哈,有门不走,翻墙进屋,你不要拆房子逮耗子,因小失大!你要是从二楼摔下去了怎么办,你自己不爱惜自己就算了,身体摔坏了是国家的损失!”
纪枫赶紧赔不是:“教练息怒,我知道有点晚了,不想吵到大家嘛。二楼而已,我心里有数,不会摔的。”
谭教练怒火不灭:“二楼不会摔?你跳水摔下去是水,这里摔下去是水泥,你以为你是属铁罐子的吗,经摔?还有,你要是被人抓住怎么办?爬水管钻阳台跳窗户,这是小偷干的营生啊,要是谁不认识你是个运动员,你是不是还要去派出所蹲一晚上?”
纪枫知道谭教练是真的生气了,赶紧道歉:“对不起啊教练,您批评得是,以后我按时归队,不爬窗户。”
谭教练不依不饶:“队里规定了晚上11点必须归队休息,不保证睡眠你明天训练会出安全隐患,你不对你自己负责,也要为你爸爸妈妈负责,为国家队负责啊。纪枫,我告诉你哈,我晓得你是国外长大的,生性散漫点儿,不习惯我们管理这么死,但是你爸爸把你送回国训练,我们看上了你的潜力,你就要为你爸爸、为队里争口气。你现在得了个世锦赛冠军,不要就擦胭脂坐飞机,美上天了,这个国家队里面,世锦赛冠军拎出来能塞满两辆大巴车,这不是什么多么了不起的成绩。你看看你今天下午,发布会上干什么,调戏人家小姑娘,搞出一大堆新闻,简直就是年三十讨口,丢人现眼,成何体统?我今天晚上就是来找你谈谈,对你下午的表现很不满意,结果抓到你根本不在寝室,一直玩到这么晚才回来!人,切不可以骄傲,不然就是关羽失荆州,骄兵必败。你还有大任务要去完成,国家对你的期待是奥运的金牌,这个金牌不好拿,你如果现在就骄傲了,那你趁早告诉我,我们调整方向,不在你身上浪费训练资源。”
纪枫知道谭教练批评得在理,也不跟他争辩,只一个劲儿跟他道歉,说自己没有骄傲,会改的。
谭诗源语重心长地说:“纪枫,你在我们国家队是个另类,你爸爸在国外培养你也是很不容易,我们才不拘一格降人才,你一定要知道努力,要有自律。不要把自己搞成又一个媒体明星,哈巴狗咬月亮,不知天高地厚。一场比赛能成了你,下一场比赛就能毁了你,体育世界是很残酷的,我在国家队30年了,我看得够多了。”
“教练你放心,我没兴趣当明星,我会好好珍惜机会跳水的。”
“那我就走了,你赶紧睡觉,明天早上六点晨跑。”谭教练拔腿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掏出手机来给纪枫看,问他:“我问你,你下午当众调戏一个厨师小姑娘,这个人是谁,你是在谈恋爱吗?”
纪枫脑袋嗡的一声响,接过手机来看,哭笑不得。已经有记者把下午发布会现场拍到的照片和报道发了出来,标题党耸人听闻,《国民新男友眼中的最美女孩》《神秘女郎魅惑跳水王子》,照片上的孟小白穿着白色厨师服,一脸惊诧。速度真快,谭教练的生气可以理解。国家队里可是有规定的,现役队员个人要谈恋爱,必须报备给教练和队里的,重点培养的运动员更是必须有队里批准才准谈恋爱。这条规定曾经被纪枫嗤之以鼻,在国外长大的男生怎么可能理解,这管得也太宽了。但是纪枫入队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这条规定给绊住。
他看着谭诗源怒火中烧的眼神,不知道该不该跟教练说实话。谭教练拿回手机,继续说:“你知道队里有规定的,不许谈恋爱啊,特别是你现在,下一步就要备战奥运,谈恋爱会严重耽误你的训练时间,影响你的精神状态。年轻就是要拼一拼,等你拿回了奥运金牌,好女孩多的是,你到时候找谁谈恋爱我都不管。但是你要是现在敢谈恋爱,那对不起,国家队没办法再继续训练你,你自己要想清楚。”
纪枫知道谭诗源没在开玩笑。他只能说:“没有的事,我没谈恋爱,不认识这女孩的。下午我高兴了开个玩笑,记者们乱写。”
“不是你尾巴翘上天了胡闹,这些记者有机会能乱写?”
“我错了教练,那么多闪光灯,一闪我就晕了,皮了一下。以后绝不会了。”
谭诗源鼻子里哼哼一声:“那好,你好自为之。我走了,赶紧睡觉。”
他转身离开了。
纪枫关上门。晚上一吻,自己算是正式脱单,收获了一个正牌女朋友。和孟小白相处一整晚,他对她的感觉越发好了。谭教练刚才劈头盖脸的一阵训斥,可别给自己刚刚萌芽的爱情惹出什么坏事来啊。纪枫念着谭诗源的警告,心情有点不好,夜已深也没人能聊天,只得赶紧冲澡,洗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