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枫并不知孟小白正为自己祷告。他只紧紧盯着候场区的电视,一刻也不敢松懈。
俄罗斯“跳水沙皇”勃烈日瓦夫随后上场。和中村瑛太不同,这可能是沙皇的最后一届奥运会了。他曾经在长达16年的运动生涯里,三次夺得奥运金牌,并完成过跳水界世界大赛的冠军大满贯,是当之无愧的传奇老将。
勃烈日瓦夫走上跳台,纪枫也抬头用敬仰的目光注视着他。传奇的绝唱,值得所有人注目。他已经34岁了,身材还保持得极好,肩宽背阔,肌肉隆起,全身都书写着战斗民族的光荣。俄罗斯凛冬的严肃刻在他脸上,深陷的眼窝和沉着的蓝眼睛,思考着今日要如何技压群芳。成熟男子的魅力无可阻拦地发散出来,只有头顶开始稀疏的金发出卖了他的年龄。
沙皇站定在跳台边,如一尊武神,君临天下。他转身背对池水,踮脚,抬手,霸气起跳,一气呵成,不玩儿任何虚招。雄伟的身躯在空中左劈右斩,如同一柄重剑,雄浑有力却又灵巧自如。勃烈日瓦夫使出了他的拿手绝活,被华文媒体戏称为“金轮法王”的207B向后翻腾三周半屈体,难度系数3.6,一个勃列日瓦夫炉火纯青的招牌动作。
重剑在空中留下一道金黄色的踪迹,刺入水中。虽然力道能劈开山石,入水却柔情万丈,水面将其温柔纳入,几乎不见什么水花。看到如此完美的绝唱,纪枫只能心中感叹,姜还是老的辣,沙皇永不退位。
掌声席卷而来,恭迎勃烈日瓦夫出水。看到裁判给出的94.40分的高分,他终于掩面而泣。虽然不是他职业生涯的最高得分,但用这样的一跳开始自己最后一次奥运征程,绝不丢脸。积分榜上,沙皇升至第一位,对金牌发起最后一次冲刺。
顶着勃烈日瓦夫争顶桂冠的完美一跳之压力,英国“跳水金童”汤姆·戴利上场了。他在上一届奥运会已经夺金,成名已久,更因为和好莱坞大编剧的婚姻成了新世纪的超级网红,其实早就过了被称作“金童”的年纪。但戴利长着一张娃娃脸,大眼睛萌动闪烁,个子也不高,粉丝们希望他可以青春永驻,还是唤他为金童。矮是矮了点儿,但戴利也有一副羡煞超模的好身材,配上招牌式的阳光微笑,他一出场就引发了全场尖叫。
他走到跳台边,吸气,站定。上帝很难说是真正公平的,他给了戴利这么俊美的容颜,又附赠他笑傲全球的跳水才华。但上帝最终也是公平的,如果戴利没有秉承才华而披星戴月地苦练,也无法站在这个跳台上来跟沙皇勃烈日瓦夫一争高下。他大可上届奥运夺冠后鸣金收兵,坐享荣华富贵,或者借着好莱坞的东风去当个演员。可他没有放弃跳水,这才是真爱。才华加上汗水,才有今日的戴利。
他淡定起跳,比好莱坞所有的特技电影都更漂亮。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也使出了看家本领,带着英伦绅士风的“水上圆舞曲”耀世亮相。这一技术难度的动作前所未有,是戴利首创,他的身躯似乎在空中奏响了华尔兹乐章一般,圆润顺滑,高贵优雅,翻转腾挪一气呵成,如同一位身穿贴身燕尾服的伦敦贵族在跳舞,十分养眼。
连池水都似乎被他迷住,配合他入水,万物细无声,只闻丝丝水纹荡漾。圆舞曲终了,换来全场尖叫。
这一跳简直迷住了所有的裁判。因为是创新动作,又优雅如舞,执行完美,他们竞相给出了高分。等戴利出水,明眸皓齿地给全世界粉丝送上笑脸时,分数也出来了。95.40分!力压沙皇,雄踞榜首!
勃烈日瓦夫在场边心情失落,他终将把曾经独属于他的荣耀拱手让给更年轻的一辈人。谭诗源和纪枫压力也愈加深重,汤姆·戴利先人一步,已经使出了新创动作,这给后面的创新动作再度博得裁判欢心增加了难度。
紧接戴利上场的是16岁的中国小将曾海宇。和纪枫一样,他是第一次出征奥运,但能够入选参赛三人名单,表明这个孩子在国家队内部已经独冠一方。曾海宇和戴利身高相仿,生养于海南的他皮肤黝黑,充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青春朝气。走上跳台以后,海宇步伐稳健,走向起跳的边缘。
场内上万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好几台摄影机从各个角度捕捉他的神情和动态。正对着跳台,一个巨大的奥运五环挂在场地上方。海宇突然心中有点慌张,这可是奥运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同步播放给全世界呢。在海宇之前,勃烈日瓦夫和汤姆·戴利刚刚跳出了本场比赛的前一二名的好成绩,抽签顺序让自己紧跟在两个奥运冠军后面,万一发挥不好,压力可就山大了。
教练组给海宇选定的动作组合是背向起跳,转体翻滚三周半入水。这套动作不够花哨,但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海宇年轻的身体适于承受。他站定起跳,场内的呼喊声都瞬间消失,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海宇发挥还算平稳,平日的训练已经把整套动作融入了肌肉记忆里。但入水的那一瞬间,想到这一跳这么快就完了,自己的奥运之旅就算结束了,不知跟“跳水沙皇”和“跳水金童”相比,究竟发挥如何?这么一分神,海宇的右脚在入水一刻突然放松了,勾起的脚背挑起了一缕水花溅起。
扑通一声,他完全潜入了水底,但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右脚击水力度不同以往。当他升出水面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谭诗源教练的失望眼神。中国队的第一跳不算成功,裁判只给出了79.20分的成绩。
年轻人还需要更多的心理历练,曾海宇的失败让同为第一次参加奥运的纪枫更近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