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啊。”
陆北游伸出了手，雨水滴落在了他的掌心，不远处有一处酒肆，并没有太多的客人。
陆北游看向牧球球笑道：“走吧，我们过去说，不要被琳湿了。”
牧球球没有出声拒绝，但是却能清楚的感觉到陆北游手臂的颤抖。
两人来到酒肆，点了一壶热茶，天气因为降雨，有些寒冷，陆北游又点了一小壶温酒。
牧球球坐在栏杆处，紧抱双膝，身边落雨形成一道雨幕，哗啦啦的响个不停。
雨势渐大。
陆北游倒了一杯热茶，给牧球球递了过去，自己也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街上的行人狼狈逃窜。
“你刚才想说什么？”
牧球球看着热气升腾的茶杯，低下了小脑袋。
“北游，你变了……以前的你杀人，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我害怕，在你施展剑意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我好像失去了你一样，那种感觉就像是你明明在我眼前，但是却好像距离我十分遥远。我怕，怕有一天你也离开我，就像是李牧牛一样。”
陆北游听到语气哽咽的牧球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雨幕，径自饮了一口温酒。
“球球，你知道我在因果潭见到了什么吗？”
牧球球轻轻摇动小脑袋。
陆北游也没在意，轻声继续道：“我见到了娘亲，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包括仙途末路的开始跟结束，知道了自己的使命，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陆北游顿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
“我以为世间的一切都有自己的规律，而人更是一个自由不受约束的生灵，随心所欲。可是我发现我错了，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自由，有的人天生富贵，有的人生而凄苦。每个人身上都挑着自己的担子。”
“那你呢？”
陆北游话还没有说完，牧球球已经连忙出声打断。
陆北游楞了一下，一把将牧球球抱在了怀里，轻声开口道：“我啊，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而这件事已经不允许我像以前一样心软，将来会有很多人流血，会有很多人死去，我无法制止，也没有能力制止。想要改变这一切，想要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我只能逼着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陆北游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背后有你，有陆家，有老孔，有师傅，大师兄，二牛，胭脂，鱼书，老孔，还有好多好多人。我不想再尝试失去的滋味了。”
牧球球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轻轻依偎在陆北游怀里，闭上了眼睛。
“嗯，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不该说……”
“这可不像你啊，要是以前的你，估计一脚就把我踹翻了吧。”
陆北游的心情也是稍微恢复了一点儿，对着牧球球调侃了一声，却得到了她的一个白眼，挥起了小拳头。
“白痴，怎么还想让我再揍你一顿？”
陆北游连连讨饶，随后目光投向雨幕，轻声道：“球球你在等我一会儿，我去解决点事，明天我们就回陆家。”
牧球球点了点头，转过身帮陆北游整理了一下衣服。
“一路小心。”
陆北游点了点头，从店小二手中拿了一把油纸伞，撑开朝着酒肆外走去。
牧球球看着陆北游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也是收回了视线，身体慵懒的趴在了栏杆上，无聊的拨弄着手中的茶杯。
“臭家伙，你要早点回来啊。对了，小二给我上一份油炸丸子，好久没吃了！”
“哎！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黑色的笔墨在宣纸上浸染，王欢停下了手中的毛笔，抬头看向窗外的雨幕，一名白衣青年，手撑着油纸伞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门前。
王欢哈哈大笑，“陆公子你怎么来了？”
陆北游走进了屋子，将油纸伞收了起来放在了一旁。
“你要是等你门口的侍卫就不用等了，他们已经死了。”
听到陆北游淡漠的语气，王欢楞了一下，颤抖的手臂也是平静了下来。
“你都知道了？”
陆北游点了点头，径自的坐在了王欢的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其实我还是有些疑问的。”
王欢向后瘫坐在椅子上，一瞬间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无力苦笑，“事到如今，陆公子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陆北游摇了摇头，“什么意义不意义的，就是有些不理解。”
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擦，轻声张口，“你看，我许了你在这青霞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洪岩老爷子我都让他避你三分，这难道还不够吗？”
王欢听到陆北游的低语，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公子啊，你也不是个小孩子了，怎么还会这么天真？我出身低微，文试落榜，无奈走了上了这条路。打打杀杀，生死早就看淡了，进了蟒帮，有幸得到你的赏识，能够平步青云是我的福气。但是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啊！”
王欢的眼中写满了疯狂，“你尝试过权利，那种众生皆在你手，生死只不过在你一念之间的后，你还会甘心趋于人下？”
陆北游没有说话，良久，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王欢这番话好像说出了所有的力气，浑身瘫软，背靠在躺椅上，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我这辈子，没有结婚，无儿无女。只有一个老娘把我带大，老娘也已经被我送走了，走得很安详。我这辈子也就圆满了。要是说遗言的话，可能就是如果有下辈子，希望老天公平点，能让我投个好胎吧。”
陆北游点头，转身离开了屋子，拿起油纸伞撑开朝着雨幕走去。
房间中，王欢无力的垂下了手臂，碰到了桌面上的茶杯，从桌面掉落在了地上。
窗外雷霆大作，雨声更胜。
屋中的王欢嘴角含笑，浑身冰凉，脖子处一丝红线渗出一滴血水，掉落在了地上，四溅而开。
陆北游站在庭院中，抬起头看向天空，阴沉沉的，雨水冲刷着庭院中的尸身，将那鲜红冲刷干净。
恐怖的雷声不绝于耳，陆北游渐渐消失在了雨幕中。
生死在天，命却由人。
这就是欲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