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蓝的海水被染成了红色，他想一个溺水的人不断的在水中挣扎，扑腾，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她心中竟然升起来了几分快意，原来，她已经开始恨他了。
在他一次次消磨掉她对他抱有的期望之后。
浮丘壑拼命的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但周围温柔无比的水在夺走他的空气，他心中空荡荡的，喉咙被棉花堵住了一般难受，他忽然不想挣扎了，这样，就不用被控制，就不用去伤害他了。
他想起来了他们一同戏水的时候，想起来了她吃桃子的样子，想起来喂她葡萄的时候，想起来在鲛域逛街的样子，想起来她那华丽衣衫洒落的星辰下面说的傻话，眼前越发模糊起来。
他脑子忽然被针扎一般的疼，想起来了那金色的血迹，想起来她绝望的求救声，想起来了自己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想起来他亲自啄瞎她的眼睛。
他都干了什么……
眼泪和血水融为一体，淹没了他穿着婚服的身子，慢慢的沉入海底。
远处天边飞来一只凰鸟，抓起来了柳飘零的身子，把她狠狠的扔到了山上，抖落了一山碎石，随后就从水中捞出来了已经晕死过去的浮丘壑。
这一生如梦般，绚丽多彩，却又转瞬即逝，醒来之后，什么都不剩。
光影斑驳，柳飘零的身子随着碎石下坠看着那个被凰鸟叼走的影子，她恨死了，真的恨死了。
恨死了自己的无能无力，恨死了他把刀子捅进自己的肚子，自己却还对他抱有希望，恨死了那绝望中的求救。
果然，依赖是一种习惯，直到现在，她还期望那个影子能挣扎半分，过来接住她跌落山崖的身子，但那个影子如同死去的秋叶一般，就那样一点点的远离她，任由她被云雾光影吞噬。
那么一瞬间她想，只要他还能回来，如同往昔一样接住她，抱着她，对她温言软语，她想自己还是会没出息的原谅他。
无论他之前对自己做了什么。
但是他没有。
浮丘壑动了动自己的手，从黑暗中挣脱，缓缓的抬眼看向了柳飘零的方向，心碎成了如同打落的琉璃盏，挣扎要飞去，却被凰鸟束缚住了力气。
“放开我。”他的声音有气无力，但却异常坚定，目光一直看着那边还在不断坠落的柳飘零。
云亦歌被他这样的声音弄得怔住了，心神一荡，口中那个身着华丽衣衫的人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只巨大，但毛发黯然的凤鸟，朝着那个坠落的人飞了过去。
云亦歌正想追过去拦住他的时候，身子忽然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了，回头看，那群灵力高超的神不知何时已经追上来了，其中还有一个她熟悉的神——天帝。
她以为自己要得救了，却不想，是坠入更深的地狱而已。
大地忽然开始颤抖，那断崖在一点点的变幻。
柳飘零看着空中那只朝着她飞过来巨大的凤鸟，缓缓的笑了。
能得这片刻欢愉，她已经很知足了。她承认，她执迷不悟，纵使他杀了他们的孩子，害的她这样，但只要他一个回护，一个眼神，她还是会心软妥协。
只是心里，总带着一点淡淡的道不清的别扭。
不远处的山忽然开始动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苏醒，整个天地，都在动荡。
海水在呼啸翻腾，冰冷的水吞噬了她的身子，席卷了她呼吸，夺走了她的目光。
她看到远处走出来一直巨大无比的玄武，他每走一步，巨大的壳子上便有石头掉落，便有尘埃掀起，大地便跟着颤抖。
“柳飘零，你诱凤神尝禁果，知不知罪！”那玄武悠悠开口，天地间一片浩荡。
她的身子在不断的往下沉，往下沉，在被海水吞噬，在被寒冷侵蚀，她看见天边飞来了一直凤鸟，朝着那玄武狠狠的琢去。
但她不能动，她身上全是锁链，天地间火和石头碰撞，流出来了一阵阵岩浆，吞噬了原本峥嵘的草木。
“哎，报应，终究还是来了……”那老头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她耳边。
这就是报应吗……
那只凤鸟身上的羽毛已经被那只玄武的乌龟头琢的稀碎了，另外一直缠在玄武身上的蛇缠住了他的身子，把他从空中拉了下来。
鸟儿，折翼了。
“因为你师父擅自改命，这个世界，某些东西已经发生变化了，她一个人擅自替你替承受不该承受的东西，牵动了好多人的命运。”老者说道这里停顿一下，似在用某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看着她。
“其中，就有你的命运。本来你们换命，我还可以尽力保住你的性命，让你长存世间，给龙族留下血脉，但现在，一切都不一定了……”
不一定了……
身上的锁链在不断的拉扯着她的身子，让她往下坠，往下坠，看不清了那个凤鸟的挣扎，好像他已经落在地上，不在挣扎了。
那一身他引以为傲的羽毛，散落了一地，都不在属于他。
浮丘壑不敢的阖眼，看着海水中那个巨大的旋涡，一点点吞噬着那个他最在意的影子。
此时此刻，他才觉得自己应该听从西王母的劝告，不应该强求什么。
应该珍惜眼前，或许那样，幸福还在在长一些。
“这些天，天帝一直在到处猎杀龙族，囚禁凤族，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你拿到了天命，原因二，就是因为龙神的不知好歹，他现在已经顾不得杀了你们龙族，这天地会不会失衡了，他忘了你们龙族存在这个世间的作用。
就是因为你们也忘了，自己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飘零，你可能是这世间最后一条龙了。”
闭上眼睛，随着老者沉重的声音，陷入黑暗。
最后一条龙。
她不喜龙族，但却忘不了曾经在龙族的一切。
龙生于最深最冷的海底，每只龙诞生的时候都会忍受漫长的寂寞。
所以，他们喜欢自由，桀骜不驯。
她想起来了，其实龙族也是有色彩的，各色各样的龙。
现在，龙族要没了啊。
她有点想那个蓝龙了。
他们是有缘无分，还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孽缘。
海水很冷，很黑，她睁不开眼睛，看不清周围，一点点的剥夺着，那曾经他给自己的温暖，她小心储存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