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你怎的在这睡了？”
被喊做丽娘的妇女原本惺忪的睡眼猛地睁大，像是看到了极为恐惧的事情。
她从地上爬起，下意识看了看外面长廊，那个位置干干净净的。
“没，没事。”她哆哆嗦嗦地应了旁人一声，连忙回了房间，关闭大门。
只是一场噩梦吧，肯定是的。
她躺回床上，想好好再睡一觉，却看见自己指缝里，有血。
她颤抖着把手翻过来，血红一片！她低头一看，身上的衣裙上也有，因为太小，显得像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红梅。
丽娘遏制不住胃里的翻腾，跑到铜盆前吐了又吐，什么都吐不出来，可她还是在吐。
昨晚不是做梦，她真的看见了！
原本以为是有人在吵架，出到门外一看，却见到两个怪异的高大身影发出奇怪的声响，它们面前站着一个男人，它们怪异地尖啸完之后，便各自咬住男人的一头，竟是将地上的男人给扯了起来，活生生从中间撕开了两截。
然后那滚烫的血便溅了她的扶在门口的双手，若不是脸上躲得快，就是喷了满脸了。那股子腥臭的味道似乎一直萦绕着她。
丽娘吐完之后，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莫羡一直睡到了晌午，下楼时，跟迎面同样下楼的妇女险些撞上，她连忙道了声对不起。
那妇女匆匆忙忙的走下去，神色焦虑。
莫羡下到一楼才听到，吃饭的人都在窃窃私语一件事：有人失踪了。
“你说，他是逃走了，还是被杀了？”
“杀了能半点痕迹都不留？这是人是鬼啊？”
“可蓬莱客栈要是那么容易出逃的话，便不会有那么多人坐在此处了。”
各说各的想法，莫羡难得没见到戚怀昭，她看了一圈，竟是没了位置。只有刚才差点撞到的妇女是单人桌。可她现在是男子身份，不便过去。
又倚在栏杆上，听得那些人说了一轮。
丽娘很想逃，她不敢同别人说起昨晚的事，万一说了，旁人不信她，说她疯了，甚至要把她当成杀人犯一样抓起来，那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低下头，颤巍巍地在桌底下看了看自己那只手，手上沾的血，是昨夜那个被拦腰截断的人的鲜血。滚烫滚烫的，怎么都弄不掉。
她眼里闪烁着害怕，神色慌张，嘴唇早已煞白一片。
莫羡站着，更能看清很多人的表情，却见那妇女动作怪异，她便留心了一些，不久就见她站了起来，跟小二问了一声，便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莫羡念头一动，也跟在了后头。
只见她走到一处，很嫌恶地把手摊在石桌上，莫羡便看到了她掌心那片刺眼的嫣红。
她的好奇心更盛，那是血吗？
妇女坐了片刻，起身走到一口古井旁，莫羡还差点以为她要跳下去，幸好她只是放下一个桶。半晌吃力地把水给提了起来，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往手上淋。
一边洗，一边手里念念有词：“洗干净，洗干净，一定要洗干净？？？？？？”
然而手上的血却怎么都洗不掉，就像凝结了一般，不受水的影响。
“洗不干净了，洗不干净了？？？？？？”
莫羡听得她又换了一句话，第一句带着哭腔，到第二句已经平淡无奇，就像接受了什么事实。
莫羡看了一眼，她打上来的水，竟然全是粘稠的血水，这样怎么可能洗的干净呢！
她觉得不对劲，便立刻上前，按住了妇女的人，“莫要再洗了。”
“你是谁！别碰我！”妇女猛地爆喝起来。
莫羡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她把气迁怒到自己身上。
“你先看看你水桶里的水吧，不管洗多少次，你都是洗不掉的。”
妇女目光落在桶里，本就飘忽不定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恐，她张大嘴巴，却怎么喊都喊不出声。嗓子哑哑的，像是被什么堵住。
莫羡上前，猜想会不会是鬼怪作祟，从腰后捏出一个黄符，趁她不经意猛地拍在她的后背，那妇女哆嗦一下，脸色就白了。
可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其他异常，莫羡瞧不出她身上有什么端倪，只好将她扶到一旁的石桌边上坐下。
“你莫怕，发生了何事？可否告知于我？”
惊魂未定的丽娘看了莫羡一眼，或许是没人倾诉，憋得慌，她看着莫羡的脸，竟慢慢张嘴，将昨晚她看到的事情慢慢跟莫羡道来。
“？？？？？？那两个高大的怪影将那人给活生生给吃了下去！半点痕迹不剩！”丽娘说到最后，浑身瑟瑟，如同一个筛糠般抖着。
莫羡抿唇，想了想，那两个怪影，想必是鬼怪，人类不可能这么失常。
见莫羡不说话，丽娘以为她不信自己，遂小声问道：“公子可是觉得我在撒谎？旁人听了，定是觉得我疯了！”
莫羡慢慢摇头：“非也，我在想，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相信我？”
“嗯，你手上的鲜血确实洗不掉，这件事已然够怪。”
莫羡的话，让丽娘安心了不少，她惶惶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并且相信她的人，一时感动，竟流下眼泪来。
莫羡虚空拍了拍她的肩头，“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可以到二楼的地二号找我。”
她说完才想到自己现在的男子身份比较敏感，便想开口澄清，丽娘却道了一声谢，迈着小碎步从她面前离开了。
莫羡也不纠结，继续回去找饭吃。
见戚怀昭始终一直没下来，她心血来潮，去了他的房间找他。
敲了好一会的门，里面才传出男人慵懒低沉的嗓音，“谁？”
“是我。”
里面静默了片刻，便开了门，身材颀长的男人站在门口，目光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才道：“何事？”
莫羡一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戚怀昭嘴角微勾，“男女授受不亲。”
莫羡弯腰，直接从他手臂下钻过，就像一条灵活的鱼儿：“我现在可是男人的身份，进来你房间有何不妥。”
她老神在在地坐在凳子上，甚至自己冲了茶水喝。
他的房间比自己的好上一些，装修也更为精致，床上的被子摊着，似乎方才他在睡觉。
戚怀昭也不恼，走了过去，自然地在她对面落座。
“何事？”他再一次问。
“你可吃过饭了？最近都没见着你，甚是想念。”莫羡开了个玩笑。
戚怀昭开阔的眉眼淡淡瞥她，“吃了。”愣是忽略了她最后一句。
莫羡一怔：“我怎的在下面见不着你？”
他说：“刚吃完上来。”
莫羡便想到自己后面跟着丽娘去了古井旁，想了想便把这事跟戚怀昭说了。
“这么说，蓬莱客栈里已经死了三个人。”她说完之后，做了个小总结。
戚怀昭却在深思，“你觉得是人，还是鬼怪？”
“大抵是鬼怪吧，刀疤被割头而死，罗爷没了舌头，最后一个是被怪异黑影活生生给吃了。”
戚怀昭对她的答案不置可否，莫羡念头一动，问他：“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还未确定，等确定了再同你讲。”
莫羡知道他若是不想说，怎么逼都没用。
两人又胡扯了一番，莫羡才告辞。
她想不到，当晚睡醒一觉后，翌日醒来，竟是又没了一条人命。
是丽娘，她从五楼跳了下去，大门紧闭，看着像是自杀。
可莫羡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明明自己已经安抚好她了，怎么可能突然自杀。
这个客栈究竟怎么回事，接二连三地死人，线索却一点都没有。
这一次，所有的住客都没人想去看丽娘的尸体，差不多都疯了，个个一拥而上，都想从这里逃离。
一群拿着包袱的人站在门口，熙熙攘攘一片，莫羡没有下去，只在二楼静静看着。
许久不出现的江淮歌站在门口，梳着好看的发髻，水蓝色的交领上衣，仍是素白的长裙，腰间系着一条深蓝色的腰带，显得身材越发窈窕。
她忽的抬头，跟莫羡对视了一眼，后者猜不出她的意味。
“你们说查凶手，现在却越来越多人死了，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放人？”
“反正留着也是死，不如一起冲出去！”
这两个声音带头，让人群更加鼎沸。
莫羡能猜想出他们的心里，不过就是想着仅凭江淮歌跟其余两个衙役，是制止不了他们那么多人的。
江淮歌举起一只纤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莫羡忽然注意到她旁边，却还有三个人，竟是那刀疤的三个小弟。他们不会无端出现在江淮歌身边的，除非她许了他们什么好处。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
江淮歌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人群中，她也不再执意让他们不吵，亭亭玉立着，看着面前的一群人。
有人想趁乱，从门的一边偷偷溜过去，却猛地被人死死扼住了脖子，压在木门上不得动弹。
是壮汉中的一人，他的力气很大，几乎要把那逃跑的人头给压爆。
这一幕让汹涌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还有人，想出去吗？”江淮歌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竟带着几分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