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鬼的头转向了尸山，眼中慢慢出现了极大的惧色。
只见那堆尸体慢慢蠕动起来，每一具都正朝着艳鬼那倒下的身体攀爬过去。
莫羡冷声道：“你那身体，早被我用法术禁锢住了，不然你以为我就这点能耐？”
她把那句话还给他了。
戚怀昭在旁看着，忽然摇头无奈地低笑，其实莫羡对付艳鬼的举动，他也完全没想过。抑或说，换做是他，他永远只会从正面攻击。
不过这就分武力值的问题了，当能力不足以跟对方抗衡时，该懂得智取。
莫羡这一点做得非常好。
艳鬼的尸体已经被他以前杀死过的所有人给慢慢吞没，蚕食，乃至半点不剩。
莫羡缓声开口道：“艳鬼——不，应该叫你薛七。你说人世间没有真心实意，然而其实掌柜临死前，仍是想让你快跑的。就算你作恶多端，杀人无数，在他眼里，你不过还是当初那个陪他东山再起的，柔弱的鬼。”
“不！不可能！你有什么证据！”
他怕了，他害怕所谓的真心，干脆将一切都拦截在外，别人进不去，他也不会走出去。
莫羡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艳鬼，还是说出了最后一句压死他的稻草，“你一定没注意到，被你杀死的掌柜尸体旁边用血写了四个字，薛七，快逃。”
艳鬼浑身一震，恍恍惚惚想起了从前。
在他十二岁那年，他还不是艳鬼，他叫薛七。
因为家乡蝗虫闹饥荒，除了他，全家都饿死了。
小小的薛七随着大流到了繁华的京都，那日便是那个叫做游究的男人将他领了回去。
游究让人给他换了一身新衣裳，饱食了一顿，就将他送到了书房。
“可识文断字？”游究一边写着大字，一边温和问道。
薛七歪了歪小脑袋，他连这字是横的还是竖的都不会看呢。
游究看着稚嫩小童的模样忽而笑了，“不会也不打紧，我亲自教你。”
自那日起，小小的薛七便成了游究身旁的书童。
说是书童，但其实更多的是游究教他读书识字，增长阅历。
那会儿游究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我们薛七长得这般清绝，长大后必然会是倾城之色。”
小薛七还一板一眼地更正，“公子，男子长相不可用倾城之色来形容，这是您教我的。”
惹得游究哈哈大笑。
就这般相安无事过了四年，薛七十六岁了。
放在古代，男子十六是束发。
薛七长得越发美貌，游府里无论男女都会看着他无意识发痴。
但也就在这一年，事情全变了样。
那日是薛七的生辰，游究送了他一份礼物，夜里还喝了酒。
浑身酒气的游究靠近他，亲了亲他的耳垂，男人炽热的气息就在他细嫩的脖子间吞吐着。
薛七的身子颤了颤，修长的羽睫微垂，“公子，您醉了。”
游究又是哈哈大笑，“薛七，我没醉，我一直都很清醒，装醉的人，是你。”
他说着，随后将薛七揽入怀中。
“我们小薛七终于长大成人，也终于可以是我的人了。”
薛七睁着眼看游究，不胜酒力的水眸里满是一池被扰乱的春色。
那夜过后，游究对他态度变了，变得对他更好，也更加赤果。
那段时间，他们夜夜温存。
薛七那时候想，他这一生，是不是都是偷来的快乐，老天爷若是有一天突然将这些都收回，那他要怎么办。
他偶尔这样发着呆，后果自然是被游究惩罚一顿，说他纯属多想。
薛七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事情是从何时开始变化的。
是从游究开始收很多小女童开始？
他有一日碰见了管家买回了许多小女童，他便问了清楚，原来都是送往游究的书房的。
他去游究的书房看了，而游究正准备对一个小女孩下手。
小女孩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她说很疼。
薛七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游究，他手指在微微颤抖，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却很冷淡，“公子，你放过她们吧，我来替她们。”
游究温润如玉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但他到底没对薛七动手，只轻轻说了一句“好”。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再说过话。
游究送他的最后一件礼物，是一枚小簪子。
他说他现在不喜欢男人了，他喜欢女人，喜欢钱。
他说，“薛七，你就为了我，变成一个女人吧。”
薛七爱他，如心肝，他顺从地去做了。
直到有一日，他听说游究要娶妻了，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可谓是门当户对。
薛七去问游究，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游究摸了摸他的脸，眼里还有些许痴迷，“对啊，我不娶她，如何拿到家中的财产，又如何养得起你？”
“小七儿，你要记得，公子永远都是爱你的。”
薛七想，是的吧，游究是爱他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留他在身边。
他洞房花烛那一夜，薛七坐在婚房外面，吹了一夜的风，喝了一夜的酒。
他从未觉得，酒是那么苦的，苦得让人只想哭。
游府里渐渐多了许多传闻，传说游究金屋藏娇，这个“娇”还是个男人。
游府的女主人知道了，带着人去会会这个“娇”。
见到薛七的第一面，女主人就惊艳了，同时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从那日起，女主人就时不时去刁难薛七，有时候说他这里做不好，罚去做粗重活，一会又找由头，去打花他这张脸。
一开始游究还会来阻止，后来也不知那女人跟他说了什么，他渐渐不来了。
最后一次见面，是他带着身怀六甲的女人过来，女人让人活活把他打残。
游究就在旁边看着，眼睛都不眨一眨。
“游究，我会离开这里，我们此生永不再见，可否放过我？”薛七只是想活下去，他是偷来的命，不想那么快就还回去。
游究无动于衷，他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把他给我扔乱葬岗去！”
薛七绝望了，这个男人，曾经说爱他入骨的男人，转眼连他的命都要了。
呵，男人啊，都是无情的。
而且哪有什么希望，他躺在乱葬岗，被野狗一口一口啃着的绝望有谁懂？
不知是他自身的怨念太强，还是周围的怨念被他吸收了，薛七渐渐就变成了鬼怪，一直徘徊在原地，不知等了多少年，才有了自己的意识，才会去狩猎。
他披着一张倾国倾城的皮囊，将所有的负心汉都吸食干净！
薛七唯一后悔的，便是没能亲手杀了游究。
故以，他见不得这世间所有的有情人。
这几百年，他也见过不少伴侣，可没一对能经得住他稍微的挑拨。所以当他看到莫羡跟戚怀昭这对男女，倒是觉得有点意思。
没想到，再次送了自己的命。
他的意识渐渐回来，抬起眼帘看着眼前的莫羡，轻蔑地笑道：“哪怕如此，我亦不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真心的。”
“我真的特别讨厌你这种人，一竹竿打死一船人。就不许别人对你是真心的吗？被伤害过就能把其他无辜者的心意踩在脚底，这样会使你安心，那别人呢？那颗心被你踩坏的那个人呢？！”莫羡是真的生气了，她几乎是用吼的。
戚怀昭闻言，眉眼不动，心里却莫名被触到了一般。
而小八顿时也安静下来，莫羡说得很有道理，这样对其他人来说，是很不公平的。
就像你从别的地方受了气，凭什么一个无辜的路人要充当你发泄的途径？
艳鬼的头转而看到天上，他微微笑着，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在场只有站在他旁边的莫羡看到了，双眸瞬间睁大，里面满满都是错愕跟诧异，“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而艳鬼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
莫羡急切地弯下腰，想抓住他让他再说一遍，他却慢慢化做星星点点，消失在空气中，魂飞魄散。
莫羡只来得及抓住他别在发间的一枚小簪子。
她还在震惊之际，系统忽然在她脑海里说起了话，“恭喜宿主，消灭艳鬼支线任务完成，奖励经验5000，金币1000，以及两个随机礼包。是否打开？”
莫羡愣了好几秒，才回答：“放进仓库。”
就在她以为会如常结束时，系统再一次说话了，“触发主线任务，到雾都驱鬼。任务成功，奖励经验10000，金币5000。任务失败，则被抹杀。请宿主选择接受与否。”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莫羡还没从一个震惊的事件中出来，又到另一个事件去，“为什么会触发主线任务？而且不能说的再清楚一点吗？”
系统：“每个任务的派送都是有规律的，你可以选择拒绝。而且我认为任务已经交代得非常清楚，地点和事件，这次还不给你期限，不是很好吗？”
他都这么解释了，莫羡还能说什么？她点点头，“罢了，就这样吧，接受。”
莫羡在脑海中说完，整个人都有些疲惫。
而另一边，随着艳鬼的死亡，那堆躁动的尸山也慢慢跟着消失，外面的结界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