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子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有些愧疚起来。
“没想到姐姐时到今日仍在为我操心，我不是一个好弟弟。”
莫羡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赌对了。
“既然知道，那你可想她在那边也好好的，不再为你担忧？这些事可不只我想知道，她也想弄清楚你到底掺和进了何种处境。”
小泉子抬头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自从姐姐被处死，我无时不刻不想着为她报仇！可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太监，连贵妃身边的宫女都难以接近，更遑论贤贵妃。”
“但你到底还是接近她了吧，不然这场大火也不会那般顺利便燃了起来。”莫羡插了一句。
小泉子却摇头，“我并没有接近她。”
莫羡有些疑惑。
“因冲动行事，我差点暴露了自己想要为姐姐复仇的心思，被罚了好些天不能吃东西。然我实在饿得受不了，那日无意间找到了一片竹林，那里有许多蘑菇。我想着反正荒无人烟，不如采些来吃。”
“我采了一些，竟还见到了竹笋，这可是我最爱吃的东西，便开始挖了起来。谁知，竟挖出了一堆的骸骨！”
小泉子说到此处时，瞳孔骤然收缩，似乎还受着惊吓，可想而知他见到的东西有多令他震惊。
“然后呢？”莫羡下意识觉得他见到的骸骨便是非常重要的关键点。
“我吓了一跳，想着逃跑，谁知忽然就被黑色的影子给缠住了身体。我自然是吓得半死，可他们开口说话了。”小泉子顿了顿，慢慢看着莫羡，“是他们同我说好的，我亦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不把我看到的说出去，目的便能达成。”
“什么目的？”
“他们说能杀死贤贵妃，他们竟然知道我的心思！可那时我竟也有些兴奋，我做梦都想杀死那心狠手辣的贤贵妃，可惜自己没本事。如今有希望弄死她，我何尝不想，哪怕是鬼，我也答应了！”
莫羡微微眯起眸子，“你是说这件事你并没有参与进去，只是保守这个秘密？”
小泉子颔首。
“真这么简单？”
面对莫羡的再三询问，小泉子也还是坚持自己只是简单做了这件事。
看来那些鬼怪的最终目的还不是贤贵妃，他们只是顺便替小泉子铲除了她。
“你不信我便带你去看！”小泉子以为她不信自己，便主动提了出来。
正好这也是莫羡想要达到的效果。
因为莫羡在后宫也算是一个特例，故以她过来把小泉子带走，竟然也没有人追问。
太阳已经完全沉到了西边，一片暮色沉沉。
小泉子带着莫羡穿过好几个宫殿，才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院子，幸好莫羡还有点三脚猫功夫，所以并不害怕小泉子是想害她。
“便是里面。”
小泉子停下之后，莫羡抬头看了看牌匾，上面写着“芬芳殿”三个大字。
她一眼便看透了上面缠满了一条条黑色的线条，就像之前飞快蹿着的黑鬼影一般，而且这里的阴气细细感受还是能感受出来的。
不过照理说这么明显的鬼气，必然是经过何种东西的压制，否则莫羡多多少少都会感受出来，更别说是戚怀昭和沈君霖了。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这两个把她抛下到底去干嘛了。
“你若是害怕，便在外面等我。”莫羡说完，便迈开脚步准备走进去。
小泉子虽然害怕，但他也还未怕成这般，“咱家陪您去吧，您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在哪儿。”
越往里走，莫羡越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阴气，这是掩都掩藏不了的气息，从地底缓慢地渗透出来。
她不由怀疑这里到底埋了多少的枯骨。
还没走过上花园，莫羡就远远看见了两个身影，真是活见鬼了。
戚怀昭跟沈君霖怎么会在一起行动？所以她是被抛弃的那个吗？
也亏得她辛辛苦苦套了小泉子的话才弄懂了事情的一点皮毛，他们却自己查了过来。
“你们两，真是瞒得我好苦！”莫羡心里无端起了一把无名火，凭什么只把她一个排除在外。
她一边指责着，一边走过去。
小泉子在后头脚步差点跟不上。
果然女人发起火来，还是比较可怕的。
他竟然有一瞬间在想念自己的姐姐，她偶尔也发过火，不过很快就会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只可惜这样的日子早就结束了，想到这里，他眼里好不容易才燃起的一点点火苗又灭了下去。
戚怀昭和沈君霖倒不惊讶，他们觉得莫羡肯定会找到这里来，不知怎么的，这个丫头总是能找到一些与众不同，却又非常关键的东西。
“你们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莫羡走到他们面前，微微眯起水眸。
真的很气，本想比戚怀昭更早一步，谁知道他又走在自己前头了！
“并没有勾搭在一起，不过是凑巧碰到。我跟他如何能在一起。”沈君霖撇了撇嘴，“再说，我怎么舍得抛下羡羡你跑过来呢，还不是去找你的时候，发现你还在睡觉，不忍心吵醒你嘛。”
还真是她在睡觉的锅了？
戚怀昭这人她是清楚的，他肯定不会特意去找她。
不过——
她往两人身后看了看，“你们把那两个公公甩掉了？”
“那是自然，有一条小尾巴，做事总是不方便。”沈君霖回着，一边望向了莫羡身后的“小尾巴”。
“他是小泉子，你们都认识，多亏他我才找到这里。”莫羡适时解释了一句。
小泉子才不至于那么手足无措，他细细问了一句：“你们可是找到了骸骨之地？”
“并无，到底在何处？”寂静的夜中，戚怀昭原本就清冷的声音显得越发淡漠。
“就在前头，咱家带你们过去。”
小泉子说着，便在前面带着路，莫羡等人在后面跟着。
“这么深重的阴气，可是连你们都找不着源头，是不是说他们自己把自己封印在此处？可封印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莫羡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旁边的戚怀昭沉吟片刻，接话道：“若是此事还有多一个人的参与，便有可能是被强行封印在此地，待到万事准备妥当，又或她想要利用这些鬼怪之际再放出来便可。”
“这么一说，倒是通了！”莫羡的眸子亮了一下。
沈君霖在旁仿若毫无存在感，每当他们三个人同行，必然他是被忽略的那个。
更没有存在感的小泉子忽然开口问了一句：“莫姑娘，我姐姐也被困在此处吗？”
莫羡想了想，“应当是没有的，否则她也不能出来见我们。”
如果清荷也是其中一员，她不会不知道她弟弟做了什么。
“那我，还能见她一面吗？”小泉子的声线有微微的颤抖。
“这个……”莫羡也有些说不准。
“要看事件完结后，她能否留下。”戚怀昭冷不防说了一句。
声音冷冷的，却莫名带着温度。
小泉子跟莫羡都听懂了他的意思，没想到戚怀昭这人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几人就说着话，很快到了埋骨之地。
“到了，便是这片竹林，咱家便是在那边挖的竹笋！”小泉子指了指茂密的竹林外沿。
“你在此处等我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所以莫羡让小泉子在原地等他们。
随后她便抬起手里的灯，与戚怀昭沈君霖走过去。
才踏进竹林，就能嗅到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是时日已久的血水跟泥土混合的味道，寻常人应该闻不到，但他们是捉鬼师，对这些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
“这里有一个阵法，可瞧出来了？”戚怀昭沉沉问了一句，问话对象自然是莫羡。
莫羡原本对这些五行八卦是一窍不通的，跟着他们耳濡目染也懂了一些。
“看到了，八方大煞阵。顾名思义，中间的泥土之下会埋着大量的尸体，用集聚起来的怨气充盈着八个方向，从而形成一个煞阵，能让周围人都不安宁。”
莫羡这才注意到，太安静了，偌大的竹林中，连虫子的叫声都没有。
“不错，这回倒是聪明了。”戚怀昭难得夸了她一句。
莫羡听了，不觉有点飘飘然。
沈君霖在旁，十分不是滋味，莫羡都未曾跟他说话，“羡羡，这些还需要人考？我告诉你便得了，旁人算什么东西！”
好了，两人又开始要针锋相对了。
莫羡想着，脚下一时不防，忽然被什么绊倒了，她低头一看，水眸骤然瞪大，“你们快来看！”
戚怀昭跟沈君霖的动作同时停下，回头一看，她脚下的是白花花的骨头！
不应该！
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露出来的！
这也太凑巧了！
莫羡与他们对视一眼，都知道了对方的心中所想。
今晚宫里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小泉子，你先回去之际的寝宫，别跟着我们！”莫羡说着，便举着那个小灯，往“芬芳殿”的大门处跑去。
身后戚怀昭跟沈君霖的动作也十分轻盈地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梅妃的宫殿里，也正热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