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羡歪着脑袋想了想，夜里有点冷，她摸了摸手臂两侧，抖了两下，想着继续回去睡。
就在她转身之际，幽怨而绵长的哭声从远处响了起来。
她脖子间的项链也开始发凉。
是鬼气！
对面的门倏地开了，是穿着一身白色立领长袍的戚怀昭，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他们几乎是同时往哭声的方向去了。
戚怀昭的脚步极快，腿又特别长，莫羡唯有非常努力地跟上才不至于落单。
“戚怀昭，你能不能走慢点，我腿要跑断了。”莫羡绕着走廊走得十分吃力。
“不是你急着去找那女鬼？我助你一臂之力罢了。”男人虽是这么说着，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莫羡也总算走到他身侧，再一次觉得这人很高。
她张嘴想说什么，那哭声却渐渐大了，近了。
居然是在祠堂里。
“恭喜你，今晚必然有所收获。”戚怀昭低低说了句，脚下的动作轻了起来，免得惊动那正在哭着的鬼怪。
莫羡也异常兴奋，幸好起来看了。
可刚才那个脚步声仍让她有些不安，她应该不会听错的，但鬼是没有脚步声的，到底是谁呢？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祠堂的大门外。
目前是看不到有鬼怪的身影，他们进去之际，那鬼怪才有所惊动，红色身影从棺木里一跃而起。
莫羡跟戚怀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女鬼显然是想附身在刘璇身上。
长发遮住了她的脸，见到两人过来，似是吃了一惊，连忙想要藏好。
莫羡怎么可能让她逃脱，迅速从捉妖袋中掏出捆鬼索，向着她甩过去。
那红衣女鬼身形一闪，竟像一张薄纸般变扁了，捆鬼索从她身旁飞过，掉落在地上。
莫羡也不急，正打算拿出符咒，身侧的戚怀昭却竖起两指，瘦削的指尖燃起了一小撮火苗。
只听得他漠然低声道：“再动，我便直接烧了你。”
那薄如纸张的女鬼瞬间不敢动弹，乖乖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站在一旁瞎忙活的莫羡一脸无语，太不给面子了，这个红衣女鬼怎么能就这样束手就擒，按照常理，不该反抗一下吗？也太欺善怕恶了。
红衣女鬼垂着头，站在棺材旁边。
莫羡跟戚怀昭走过去。
“你不是刘璇吧。”莫羡几乎是以肯定的语气，如果她是刘璇，刘璇身上就应该残留着鬼气才对。
红衣女鬼颤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
果真不是，刘璇的五官平凡，眼前的红衣女鬼却慑人心魄，虽然脸色惨白，但五官是非常精致小巧的。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想附身在刘璇身上？她的死是不是你造成的？”
只要解开这三个问题，刘璇的事也就有了交代。
“我……”女鬼轻声回答，目光不怎么敢跟莫羡和戚怀昭对视，尤其是戚怀昭，她很是害怕他的模样，连身子都下意识往莫羡这边偏。
“我叫万兰，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死了，醒过来就发现在这具身体里。有个妇人抱着我哭，还喊我璇儿。”
莫羡静静听着，这跟刘老爷说的对得上，应该就是两个多月前，刘璇“死而复生”的事。可她怎么会魂魄归于刘璇身上？
“那刘璇怎么会突然死……不对，你为何突然又从她的身体里出来了？”
不过莫羡也猜得到，是因为身体不是她的，老天不会允许这种违反常理的存在。如果有，那就是被世人称为“奇迹”的东西。
万兰诺诺地摇了摇头，看上去十分胆怯。
“那你是哪里人士？你家中的人可知道你死了？”
万兰终于鼓起勇气看着莫羡，想要张嘴回答，却发现自己脑海一片空白。她眉头紧蹙，想了很久，仍是想不起来。
“我记不得了……记不得了！”万兰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那头没有挽起来的黑发随之晃荡。
莫羡看了都觉得她痛苦，连忙阻止，“罢了，想不起来便算了。”
因为看万兰的样子也不像是个会害人的鬼，最多就是一个胆小鬼。连眼神都不敢跟人对视，哪里来的胆子害人。
就在莫羡想要再发问之际，戚怀昭忽然伸手嘘了一声。
“有人来了。”说着便将莫羡给扯到了祠堂一旁的角落，正好有个大木桶能遮盖住他们，也能透过缝隙去看外面到底是什么人。
莫羡顺手将万兰也给抓了过来，生怕她对来人做什么。
万兰被她牵着，而戚怀昭则是虚虚地将莫羡揽入怀中。
男人忽然低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声音醇厚嘶哑，“听见了。”
莫羡的脸发热，似乎一边耳朵都没了知觉，她听见自己同样低声而硬邦邦地回答，“听，听见什么？”
“你的心跳声。”
轰——莫羡的老脸瞬间被炸裂。
“我，我那是紧张。”
“我可没说什么。好了，别说话。”戚怀昭低笑之后，就怎的不再出声。
莫羡的心里如同一团乱麻，连线头在哪都找不着的那种。
就在此时，脚步声的主人步步接近，已经到了祠堂里。
莫羡暂时也只得将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被摒弃，她望了过去，只见昏黄的灯火中，一个穿着蓝色衣衫的小厮驻足在刘璇的棺木前。
来人正是刘程！
居然是他。
莫羡回头，跟戚怀昭对视了一眼，后者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只见刘程站了半晌，又看了一下四周无人，慢慢探身往棺木里钻，最后整个人都钻了进去。
握草，什么情况？
这刘程不是只是一个下人吗？他为什么这种时候跑进刘璇的棺木里？而且，刘璇现在只是一具尸体，他想干什么？
自从他进去之后，戚怀昭跟莫羡就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了。
搞得莫羡心里跟一万只蚂蚁在爬一样，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看他到底在干什么，脑海里也脑补了一万种情况。不过幸好，理智阻止了她。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棺木那边有了动静，刘程翻了出来，不过他没有立马走，而是停在棺材旁边，看着里面的尸体良久，接着做了一个让戚怀昭跟莫羡都十分讶异的动作。
他将刘璇抱了起来，拥入怀中，良久才放开。
莫羡心头无异于一个核弹落下，震惊极了，他们不会是情侣关系吧？
千金小姐跟落魄小厮？
这不是小说里面才有的剧情走向吗？
莫羡还没回过神，而刘程已经走了。
祠堂重新恢复到原本的安静，莫羡忽然觉得手上凉凉的，一看，竟是被她牵着的万兰哭了。
莫羡放开她之后，她低着头，越哭越大声。
其实听鬼哭一点都不好玩，反而耳朵比较难受，就像有什么东西刺着耳膜一般，这种情况会随着鬼的鬼气多少决定威力。
万兰鬼气不多，但耳朵也不好受，莫羡为了舒服一点，连忙出声安慰，“没关系啦，那本来就不是你的身体，你现在更重要的是去投胎，下辈子又是一个好姑娘。”
谁知万兰抽泣着，固执地摇头，“不是的，我不是因为这个难过。”
莫羡一怔，看了戚怀昭一眼，不过后者也不明所以，并不能给她什么建议。
她只能再度耐心问道：“那你难过什么？”
“刘程，原来刘程真的从未忘记过我，即便我已经死了，他还是会记得我。”万兰说完，哭得更难过了。
她没头没尾的话，让莫羡听了十分懵圈。
倒是一旁的戚怀昭一点就通。
“傻子。”
莫羡黑人问号，就她一个状况外？
“干嘛骂我，我又不知道怎么回事。”
戚怀昭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若是我没猜错，万兰应该是附身在刘璇身上的两个多月里，跟方才的小厮有了情意。而那小厮自然也是喜欢她的，否则不会三更半夜来这里抱着尸体。”
莫羡经由他这么一说，也把事情连了起来。
不过看来刘程是真的很喜欢万兰了，就算是尸体，他更能心无芥蒂地抱在怀里。可惜的是，天人永隔。
他或许再也见不了万兰一面，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姑娘，原来长得如此好看。
想到这里，莫羡莫名有些失落。
“万兰，你没想过给他托梦吗？跟他说一下真相也好啊。”看着仍在哭泣的万兰，她忽然觉得她很可怜。
而身后的男人，更让她想要珍惜。
有些人，真的就只能是最后一次相见。
万兰摇头，抽泣总算是慢慢停住了，“罢了，反正日后也不会再在一起，我何苦让他苦恼，况且，我本来就是已死之人。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这个倒是真的。
莫羡忽然明白到万兰难过什么了。
“你想让他再见到你，也不是全无可能的。”沉默良久的戚怀昭忽然开口。
莫羡跟万兰同时愕然地看着他。
“你，你说什么？”万兰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戚怀昭也看着她，“你现在，肉身未灭，实则是阳寿未尽，又加上心中有着某种执念，故以一直徘徊人间。”
莫羡听到这里就秒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