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上,一支商队正在快速行进着。商队中的胡老四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胡匪们加快速度。一辆装着干粮和其他货物的大车上,穆东兴和罗必信面对面坐着。罗必信专心致志地编织着他的草绳,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穆东兴盯着罗必信:“罗公子,我不明白。你直到现在也不愿意交出你们家传的地图,而你被我们制住,看得死死的。你现在还能干什么?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罗必信并不理会穆东兴,继续编着他的草绳。
穆东兴一把抢过他的草绳,仔细观察着,忽然看到了草绳中的一个凸起的绳结,他忙拆开草绳,发现几根茅草上都打着几个形状各异的节。穆东兴恍然大悟,将茅草扔在了罗必信的脸上。
罗必信毫不在意,只是冷冷地盯着穆东兴。
穆东兴怒火中烧:“难怪胡老四说缀后的探马总能看到有人跟着我们,原来是你在通风报信!”
他握紧了插在腰间的火枪,瞪着罗必信。
罗必信:“你们一个都逃不了,我的族人会让你们血债血偿的!”
罗必信说罢,不再看穆东兴,自顾自地唱起了起来:
“啊,还没到夜里,还没到夜里呢……
我已微微小憩了片刻
我已微微小憩了片刻
我做了一个梦
我已微微小憩了片刻
我做了一个梦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的那匹黑马
突然兴奋起来,疯狂跳跃
在我身下顽皮的忘乎所以
它兴奋起来,疯狂跳跃
在我身下顽皮的忘乎所以
那聪明的大尉
他最善于解梦:
“啊,将会掉落,--他说--
你那勇猛的头颅!”
“啊,将会掉落,--他说--
你那勇猛的头颅!”
那阵阵怪异的风
从东方吹来
它掀掉了我黑色的帽子
从我勇猛的头颅
它掀掉了我黑色的帽子
从我勇猛的头颅
啊,还没到夜里,还没到夜里呢……
我已微微小憩了片刻
我已微微小憩了片刻
我做了一个梦
我已微微小憩了片刻
我做了一个梦
我做了一个梦……”
罗必信唱罢,骄傲地对穆师兄道:“这就是你那天在北馆唱的那支歌谣。不过你是鹦鹉学舌,唱得怪腔怪调,压根就不明白这首歌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凭你还想找到我们阿尔巴津人的宝藏?做梦!”
穆东兴恼怒地大喊:“停车!”
穆东兴对两名胡匪道:“按住他的手。”
两名胡匪上前,将罗必信按倒在车上,把他的手按在了车的栏杆上。
穆东兴抽出腰间的火枪,抓着枪管,将用精钢包嵌的沉重枪柄按在罗必信的左手上。
穆东兴:“罗必信,我再问你一次,你交不交你们罗家的地图?”
罗必信并不理会穆东兴,再次唱起《斯捷潘·拉辛之梦》。穆东兴高举枪柄,狠狠地砸了下去,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罗必信的歌声中断了。罗必信忍不住轻声呻吟起来,胡匪们一阵哄笑。
穆东兴将枪柄按在罗必信的右手上,咬牙切齿地问道:“交不交地图?”
罗必信强忍着剧痛,用断断续续的微弱声音继续唱起《斯捷潘·拉辛之梦》,嬉笑的胡匪们不禁骇然。他们没想到,像罗必信这样的八旗子弟、白面公子,居然有这样的骨气。
穆东兴高举的枪柄迟迟没有落下,罗必信挑衅般地提高了嗓门,伤痛扭曲着曲调,一时间整个荒野变得安静异常。
穆东兴咬着牙,狠狠地将枪柄砸在罗必信的右手上,又是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这一次,罗必信终于忍受不了剧痛,晕了过去。
穆东兴狠狠地说:“胡老四,给他把手包起来!”
胡老四没有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罗必信。双手都不自觉地来回揉搓着。
穆东兴提高了嗓门:“胡老四!”
胡老四这才醒悟,带着胡匪们手忙脚乱地为罗必信包扎。
穆东兴回头看了看空旷的小路,又看了看自己的商队,对身边的一名胡匪道:“给我找两匹马,还有干粮和水。”
东布特哈,黄昏,在半山坡的密林边缘,一处索伦部的村落内,只有几个穿着皮袍的索伦部女人和孩子。按照索伦部的习惯,男人们该是都出去狩猎了。女人们在忙着准备晚饭,她们将库明拉切成片。那库明拉经过上一个秋天的日晒和一个冬天灶上炊烟的熏烤,全部的油脂与肉香都凝结内敛在了暗红色的肉中。随着女人们手起刀落,那肉香瞬间爆发了出来。锅里炖着的图胡烈散发出的麦香,混着库明拉的肉香,飘荡在村落里。一阵山风吹起,将食物的香味送到了村落外面,引得潜伏在外,不断往里窥视的胡老四忍不住抹了一把鼻子。
胡老四嘟囔着:“这帮索伦娘们做的什么,闻着这么香,把老子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一旁的胡匪小声道:“胡四爷,看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咱们赶了一天的路了,进去买点吃的吧。咱们带的干粮干巴拉瞎的,哪有他们那玩意好吃啊。”
胡老四原本想要说不,但禁不住那香味的诱惑,咽了一口唾沫道:“娘的,不管了,先吃顿饱饭再说。跟兄弟们说,拉着车马进村,让他们都把家伙藏好,咱们可是来收山货的,千万别整露馅了。”
那胡匪兴奋地答应着。
胡老四领着商队走进了村落。女人们看到是客商,都带着自己的孩子钻进了撮罗子。
一名胡匪道:“这帮索伦娘们见了生人还害臊起来了,要不是有事,真该找几个快活快活。”
胡匪们听了他的话,都嬉笑起来。胡老四笑道:“还几个,这索伦娘们生性,有一个就够你受了。”
胡老四忽然不笑了,因为他忽然发现,刚才还挺热闹的村落里,如今已经没了人,只剩下他们这支商队。
胡老四大惊:“不好!有埋伏,快抄家伙!”
胡老四话音未落,一支羽箭射来,正中他的胸口,胡老四仰面栽倒。接着一阵箭雨袭来,胡匪们纷纷中箭。几名机灵的胡匪,躲在马匹和大车后面,侥幸逃生。
忽然一声唿哨响起,接着是马蹄奔腾的声音,胡匪们惊恐地发现,一支骑兵小队在一个中年男子的带领下冲下了山坡。
那名男子正是杜喜礼,他一旁的何云盛道:“二叔,我们查探过了,商队里并没有罗大哥,连那个穆东兴也不见了。”
杜喜礼先是一愣,然后点头道:“救必信的事稍后再说,先把这帮杀人凶手解决了再说。”
何云盛抽出马刀道:“兄弟们,为我们的族人报仇!”在他身后,二十几名阿尔巴津汉子抽出马刀,纵马弛进村落,对剩余的胡匪大肆砍杀起来。
这场对比悬殊的较量很快就结束了。除了几名负伤的胡匪,其他全部被阿尔巴津人砍死。杜喜礼坐在马上,看着地上胡匪的尸体,流下泪水,喃喃自语道:“爹,娘,胡家圈胡同的老少爷们们,我杜喜礼给各位报仇了!”